明晏點點頭，朝旁邊茶案後的椅子坐去，示意穆原坐在對麵。
    “穆相隨意便好，不必拘禮。”
    等了一會兒，茶都倒好了，穆原還站在原地發呆。
    “穆相？穆郎君？”
    穆原找回自己的思緒，用極短的時間說服自己接受了她身份的轉變。
    難怪蕭將軍說不認識什麽叫逸遠的人，原來她根本就不是蕭鈺，所以不認識。
    轉身看著疑惑坐在椅子上的人，走了過去。
    雙手按住她椅子兩側，側腰抵著茶案，麵對著她，看著她的雙眼，“那宅子是送你的，我是逸遠。”
    明晏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他靠得近，近得連他臉上的絨毛，鼻側的小痣都看得清楚。
    看著他殷切的眼神，把他剛說的話在腦中轉了一轉。
    驚訝道：“送給本宮的？”
    原來他就是背後之人，因為不好明目張膽的送，所以佯稱是送給蕭鈺的？
    拐這麽大個彎，要幹什麽？
    穆原又湊近了些，聲音柔和，“你不喜歡那宅子的話，再挑個別的喜歡的，喜歡什麽我送你什麽。”
    明晏狐疑看著他，心想，他是不是在賄賂她？
    可她如今，需要他賄賂什麽？
    還有，他也湊得太近了，她都能聽到呼吸聲了。
    伸出手指按住穆原的胸膛把他往後推，“穆相，自重。”
    穆原道：“叫我逸遠，是我的字。”
    “逸，遠？”明晏試探性叫了聲。
    穆原嘴角上揚，顯然十分受用，又湊近了些，柔聲道：“我在。”
    明晏感覺自己頭皮都開始發麻。
    救命啊～～
    沒人說左相是這樣的人啊？
    那晚在馬車裏就這樣，今天又這樣，她怎麽接招啊？
    戰術性假咳一聲，別過臉，避開他熾熱的眼神，道：“穆相先落座吧，該說正事了。”
    穆原眉頭微蹙，“沒人的時候，不用避嫌，叫我逸遠就好。”
    明晏又咳了一聲，他還挺自來熟。
    伸手示意對麵的座位，“逸遠，請坐。”
    “好。”
    穆原雙手離開她的扶手，走到她對麵坐下，全程帶著愉悅的微笑。
    明晏鬆了口氣。
    穆原一係列不尋常的操作，給她打得還有些懵。
    將茶推到他麵前，又拿起自己的茶杯，“之前穆相……”
    “逸遠。”
    明晏：……
    “之前你送給本宮的一萬兩銀子，是何用意？”
    穆原道：“你不是缺錢嗎？給你花的，不夠了再問我要。”
    明晏喝茶的手一頓，想從他眼睛裏看出什麽貓膩來。
    卻在接觸到他溫柔又沉溺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挪開了眼睛。
    心裏想著，左相可能天生一副含情目，多半看狗都深情。
    “那穆…逸遠，想從本宮這兒獲得什麽？”
    穆原有些詫異，“我給你花錢，還需要理由嗎？”
    明晏：“……不需要嗎？”
    穆原皺了皺眉，想起了五年前的事，她想必對他當年的表現還是不太滿意，所以言語之間仍有些疏離。
    雙手放上案頭，緊張握著茶杯，盯著杯中茶湯，耳根發紅，支支吾吾道：“我知道上次未曾讓你滿意，確實是上次沒有經驗，如今…”
    越說聲音越低，脖子都跟著發紅，“如今，我不曾一日懈怠鍛煉體魄，你若不信，可以和我再試一次。”
    明晏一頭霧水，琢磨半晌，想來他說的應該是那天晚上照顧她，還給她塞錢的事吧。
    那應該是第一次見麵，可這和體魄有什麽關係？
    她有那麽重？他抱得很吃力？
    臉還瞬間紅成這樣，難道那天晚上是左相第一次賄賂人？
    溫承說他頗有君子之風，想來也是做了一番掙紮才過了心裏這關，所以羞澀成這樣。
    試探問道：“真是…第一次？”
    穆原臉更紅了，頭都不敢抬起來，輕輕點了點頭，又好奇她的反應，偷偷抬眼去看她。
    明晏一臉複雜，想來穆相所求之事不小，那天晚上連美男計都用上了，又出賣色相又出錢的。
    奈何她喝醉了，也沒看到他的溫柔照料，算他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輕咳了聲，“倒也不必再試一次。”
    穆原臉上紅暈瞬間褪下，猛地抬頭，“為什麽？”
    眼神受傷，委屈震驚。
    看得明晏心跳亂七八糟，實在接不住穆相這些招式。
    早知道讓溫承待在這兒一起應付了。
    穆原身體都坐直了些，灼灼望著她，“為什麽不要和我再試一次？你不信我？”
    明晏頭疼，“穆相，你性情…一向...如此…嗎？”
    穆原已經站起身，直接繞過茶案，將她的椅子轉了個方向，正對著自己，雙手按在她扶手上。
    望進她的眼睛裏，焦急委屈，“再試一次，好嗎？”
    聲音微微發顫，還帶著尾音，眼睛濕潤，語氣中的期待乞求根本掩飾不住。
    明晏震驚看著他把自己連人帶椅子換了方向，“穆相一介文人，力氣倒是挺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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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原眼神堅定，脫口道：“所以，這次我一定會讓你滿意。”
    明晏歎了口氣，直視他的眼睛，忽略他眼底的期盼委屈，道：“穆相…”
    “逸遠。”穆原再一次耐心糾正她。
    明晏斂眸沉默了一瞬，再睜開，眸中已經毫無情緒，臉色也冷肅了些。
    帶著壓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穆原下意識鬆開手，站直了身體。
    明晏聲音不急不緩，卻清晰明朗，“穆相，你若有所求，直說便是，本宮與人相交隻看真心，你不必做這些。”
    “我對你就是真心，這點，你毋庸置疑。”
    明晏板著臉，整個人淩厲了些，“那你對本宮小意溫柔，又偷偷給本宮巨額銀錢，又是破財又是出賣色相，為哪般？”
    穆原不解，“什麽？”
    “本宮並非沉溺美色之人，那天晚上醉得人事不醒，也不記得什麽事，算起來，今日算是你我第一次正式見麵，穆相如此熱情，過了吧？”
    “第一次？見麵？”
    “難道不是？”
    穆原臉上血色逐漸消退，似是不可置信，“你，不記得我了？”
    明晏被他受傷的表情刺得一怔，認真想了許久，道：“本宮此前，確實未曾見過穆相，即便十年前抗旨拒婚之時，也未曾見過，若你說前日本宮喝醉那晚，確實不大記得清楚了，若本宮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醉酒之言，也當不得真。”
    穆原渾身驟冷。
    原以為她故意疏離是因為五年前那不好的體驗，沒曾想，她根本就不記得他了。
    這五年，竟然隻是他一個人自作多情麽。
    低下頭，鼻尖發酸。
    喃喃道：“你居然不記得了，不記得我的樣貌，也不記得我的名字。”
    明晏心頭一跳，被他這副模樣弄得好像自己真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一樣。
    想了想，解釋道：“本宮有個毛病，若非接觸深的，不大記得人，或許以前是有見過，但接觸不深，不然穆相提醒一下？”
    穆原抬頭看她，眼眶微紅，眸光幽怨，“接觸不深？”
    他與她接觸得還不夠深嗎？
    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不可能不深。
    他連她身上的疤痕長在哪裏都記得清清楚楚，她竟然連他的相貌都記不得。
    在他耳邊叫了那麽多次的他的名字，居然也不記得了。
    背轉過身，閉上眼，平複自己胸腔橫衝直撞的怨氣。
    屋中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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