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帝一走，禦花園中的氣氛就詭異了起來。
    明晏幾乎瞬間收了笑容，揮退四周宮女內侍，拿著剪刀負手走在梅林中。
    聲音冷淡如刀，“穆相對本宮似乎很有意見？”
    穆原一直跟在她身後兩步處，聞言也有些不快，“公主說笑了。”
    明晏手扶著一枝紅梅查看，看也不看他，譏諷道：“穆家自穆申往下，多是迂腐不懂變通之輩，竟然也出了穆相這麽個八麵玲瓏的人。”
    穆原因她的陰陽怪氣臉色也掛不住，“公主何意羞辱下官？”
    “羞辱？”明晏冷笑，“穆相該慶幸這是在京城，否則憑你所作所為，本宮豈止隻是言語羞辱，我看你就是欠打！”
    穆原一愣，她還惡人先告狀了？
    欠打的到底是誰啊？
    “我的所作所為，比之你，不值一提！”
    明晏看他說話也不恭敬了，父皇一走，果然連裝都不裝了。
    用力剪下一枝紅梅扔他懷裏，冷道：“本宮今日不曾惹你吧，你掛臉色給誰看呢？對著父皇是溫潤謙和，對著本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麽？本宮不接受你的賄賂，傷了穆相的臉麵？惱羞成怒了？”
    穆原簡直要氣笑了，下意識接住紅梅，“我何曾對你有過惡相？”
    “還說沒有，本宮親自給你剪花示好，你連看都不看一眼，還不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裏？”
    明晏越想越氣，環顧四周見沒人在側，卻還是壓低聲音道：“本宮說過，你若想合作直言便是，你一會兒美男計，一會兒又用錢財宅院腐蝕本宮的意誌，本宮不接招，你便氣怒，誰給你的膽子啊？”
    她長這麽大，沒吃過這種悶虧，雖然打算回京之後低調行事，那是在父皇麵前裝乖，誰說要忍到誰都能騎她頭上拉屎了？
    穆原深呼吸一口氣，看著她因為慍怒而發紅的臉，眉眼淩厲，一副十分理直氣壯的模樣。
    感覺他要是再多辯解幾句，下一刻她手中的剪刀就能紮他喉嚨。
    胸口更悶，低頭不語。
    明晏上前一步，逼近他麵前，“怎麽？沒話可說了？”
    穆原抬眼，直直看著她，聲音又低又悶，帶著絲若有似無的委屈，“你要我說什麽？明明是你倒打一耙，現在竟都成了我的罪過？連帶我穆家從上到下都不得你的好話，你還要我說什麽？”
    明晏心頭一跳，這委屈的語氣怎麽又來了？
    “穆相，本宮說過，本宮不吃你這一招，本宮在戰場十年，心硬如鐵，苦肉計也沒用。”
    穆原氣得心口疼，想到是在禦花園，也沒有辯解一句，默默站在園中，壓製自己的情緒。
    半晌，在明晏噴火的眼神中終是妥協，行禮道：“無意得罪公主，下官認錯，望公主見諒。”
    挺拔的身姿也彎了下來，聲音喑啞，像是壓抑著什麽。
    明晏愣在當場，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她是不是有些過於咄咄逼人了？
    穆原未曾聽到她的回答，也沒起身，眸中哀怨幾乎將他淹沒，腦中亂成一團，臉龐吹來的冷風也不見得比他心裏更冷。
    明晏手中握著的剪刀緊了緊，想著這幾日發生的事。
    馬車中初見，他確實溫柔似水，後在書房相見，雖然最後不歡而散，可他見她第一眼時候眼裏的驚喜差點亮瞎她的眼。
    一開始穆相確實是在和她示好，誠意十足，什麽都豁出去了。
    明晏歎了口氣，虛扶了他一把，道：“那日之事，並不表示本宮不想和穆相合作，穆相無需介懷，隻是你對本宮的嫌棄也太過明顯了，看得人就火大。”
    “下官沒有嫌棄公主。”
    “那你為何看都不看我一眼？本宮和你說話你寧願盯著腳麵都不看，是不是有些怠慢了？”
    穆原聲音極低，“陛下在側，恐惹猜忌。”
    “基本的禮貌哪裏會惹來猜忌，你和人說話之時從不正眼看人嗎？”
    穆原歎了口氣，抬眼看她，望進她的眼裏，往前一步，視線在她麵上流連，不再克製，“你真要我看嗎？”
    明晏下意識想後退一步，卻生生定住腳步，她從不能後退，骨子裏已經刻上了。
    隻手中剪刀握得更緊，心跳快了幾分。
    又是這樣深情又受傷的目光，此刻卻帶了幾分暗藏的侵略。
    明晏竟不敢答了。
    轉身背對他，胡亂找了一枝紅梅剪了，“出宮吧。”
    “好。”
    明晏一路未再說過一句話，將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理清楚。
    穆原也跟在她身後，小內侍在前領路，靜得隻能聽到各自的腳步聲，安靜得有些詭異。
    穆原視線在她後背，看著她因為走動不斷晃動的鬥篷，蓬鬆的毛領上下跳躍，耳側的珍珠混著陽光的光澤遊蕩在臉頰，讓人很想伸手去抓住那跳動的光線。
    出了宮門，馬車已經等候在外。
    趙尋和程遇迎了上去，看著自家二爺手中拿著紅梅，臉色卻晦暗不明，一旁的靖安公主麵色也說不上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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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架了？
    兩人小心翼翼走了過去，低聲喚了一聲，“郎君？”
    穆原未答，默默走到馬車旁，看著走向一旁馬車的明晏。
    莫姚已經跳下了馬車，笑嘻嘻要來接她手裏的花。
    “殿下怎麽還帶了紅梅出來？咱們院子裏不是有嗎？”
    明晏低頭看了一眼，胡亂剪的這枝也說不上多好看。
    莫姚又道：“殿下，咱們一會兒還去逛街嗎？”
    殿下早上說等她出宮了帶她去太白長街逛逛，吃點兒好吃的。
    明晏道：“你們去玩兒吧，我還有事，一會兒自己回府。”
    莫姚愣了一下，不過殿下一向說一不二，她也沒問為什麽，隻道：“殿下不要護衛嗎？”
    “不用，走吧。”
    莫姚行了一禮，跳上馬車，招呼二護衛離開。
    明晏深呼吸一口氣，調整表情，一臉淡定拿著紅梅轉身朝穆原走去。
    穆原心被高高懸起，他看到她的車駕離開了，如今她過來，是要做什麽？
    明晏走得並不慢，穆原卻覺得過了很久她還沒走過來，心跟著她的步伐跳動，胸中陰鬱都衝淡了些。
    明晏將紅梅遞給他，扯出笑臉，“我府中還有，這個你一並拿回去吧。”
    她都主動示好了，他若再敢端著，她發誓晚上要套麻袋打他一頓，
    穆原伸手接過，和手中的兩枝握在一起，聽她自稱變了，想來也沒有再生氣了。
    “公主，就為這事嗎？”
    明晏微微一笑，滿意看著他的表現。
    徑直上了他的馬車，道：“找個地方聊聊吧，穆郎君。”
    趙尋程遇驚得嘴都合不攏。
    這還是在宮門口，靖安公主就這麽鑽了他們郎君的車駕。
    那是不是說明，他倆，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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