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慧真塔八層，京中夜景盡收眼底。
    煙火從各處升起來，炸裂聲此起彼伏。
    空中忽明忽暗，京中房屋樓閣在夜色中別有一番風味。
    明芷瑩確實生出了些遼闊的心緒來，通體舒暢。
    明晏側首看她，笑道：“若站在北地高山之上，入目是一望無際的山川平原，綠樹成蔭，房屋錯落有致，炊煙嫋嫋，林中鳥雀嘰嘰喳喳，微風便將什麽煩惱都能吹散。”
    “芷瑩無福，見不到姑姑口中美景了。”
    “怎麽見不到？腳長在自己身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明芷瑩依偎著她，“我從未出過京城，也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樣的，隻是我也不太敢出去，總怕會遇到危險。”
    明晏伸手捏捏她柔嫩的小臉，“等姑姑忙完了，再陪你出去玩兒。”
    “好呀。”
    子時已至，底下又吵嚷起來。
    四人站在八層高塔之上，看著下麵陸續升起的煙花。
    煙花竄上夜空，隨著一聲巨響炸裂開來。
    此日此時，京中各處都在燃放煙花，將夜空都照亮。
    滿天星雨灑落，閃耀在夜空。
    明芷瑩看得挪不開眼，“好美！”
    明晏笑道：“明年還陪你來看。”
    明芷瑩轉過頭看著笑盈盈眸色溫柔的姑姑，鼻尖一酸，輕輕抱了上去，靠在她懷裏，“姑姑。”
    明晏拍拍她的後背，伸手攬住她。
    明芷瑩眼中流出淚來。
    六年了。
    自父母去世後，已經很久很久沒人這樣在意過她。
    小小年紀便一個人住在魏王府，府中下人也怠慢了些，若不是還有嬤嬤管著，她怕是都要挨欺負。
    好不容易學會了管家，如今也能處理府中事務，卻還是被其他姐妹壓製著。
    麵上雖然沒人欺負她，可是暗地裏的打壓她也不是感受不到，皇祖父事務繁多，她也不好老是去打擾，慢慢也學會了忍氣吞聲。
    如今姑姑回來了，給了她那麽多寵愛，什麽事都替她著想。
    明芷瑩抱得更緊了，低低嗚咽著。
    明晏歎了口氣，“沒事了，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芷瑩不覺得委屈，我隻是，我隻是想父王和母妃了。”
    明晏心中一酸，隻能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
    許久，明芷瑩將心中煩悶都哭了出來，眼睛紅腫，心裏卻暢快了些。
    從明晏懷裏抬起頭，拿帕子擦了擦臉，笑道：“芷瑩失禮了，把姑姑衣服都弄髒了。”
    明晏道：“現在心裏舒服些了嗎？”
    “舒服多了，這是我這幾年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年，因為有姑姑在。”
    “那就好。”
    滿城煙花繁盛，燈光葳蕤，看起來盛世合樂的模樣。
    在邊關十年，從未看到過這麽熱鬧的年節。
    越是逢年過節，越要打起精神，謹防北榮偷襲，或者，準備偷襲北榮。
    如今北地已寧，西南又是何光景？
    明晏目光飛了很遠，望著西南方，喃喃道：“也不知道蘇衛如何了，這番盛景，他也十幾年未曾看到過了。”
    ——
    轉過除夕，日子就過得快了。
    每日走親訪友，一刻不停。
    明晏一日走完了幾家王府，便窩在府中享受最後的安逸時刻。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吃飯，練武，泡在書房看溫承查到整理好的信息。
    然後又是吃飯，練武，睡覺。
    期間明芷瑩來過好幾次，給她帶了禮物，親手做的點心。
    一直懶到上元節，被沈繁星拖了要去街麵上逛逛，“殿下，上元花燈節可又熱鬧又漂亮，您過個年得了不少銀錢，今兒我可要好好選個禮物，回京這一個多月，可把我給累死了。”
    偌大的公主府，什麽事情都要她經手操心，人都瘦了一大圈，每日忙得倒頭就睡。
    她本是貼身侍女，現在連貼身伺候的時間都沒有。
    護衛也是，時不時在外暗查，搞得殿下每日都獨來獨往。
    莫姚也在一旁道：“殿下，上次除夕夜街邊的小吃我還沒吃夠呢，您就陪我們出去吧。”
    明晏似笑非笑看著二人，道：“上元節可不一般，多的是打著心思要在街上碰個緣分的男女，別不是你們想嫁人了吧？”
    沈繁星道：“每日忙得都要吐血了，哪兒有心思想嫁人的事，殿下都沒成親，我們也不急。”
    莫姚也道：“就是，軍中什麽男人沒見過，想要嫁人的話現在娃娃都抱上了。”
    沈繁星輕拍了一下她，嘴上也沒個遮掩。
    明晏起身更衣，笑道：“說不定你不喜歡軍中那些糙漢子，就喜歡些翩翩公子呢。”
    莫姚：“溫先生就是翩翩公子，我也沒有喜歡啊。”
    沈繁星替明晏整理衣服，擔憂看向她，“殿下，陛下真打算為您賜婚了嗎？”
    “嗯，不過暫時也不急。”
    “溫先生和鈺姐姐今日也出去了，說是明日鈺姐姐就要去翼衛軍，溫先生要囑咐她些事情。”
    明晏穿戴整齊，帶著幾人往外走，“翼衛軍水太深，蕭鈺又是個要強的，多囑咐些也好，免得吃虧。”
    入夜後的上元節，街上的青年男女比除夕夜更多。
    提著花燈，帶著各色各樣的麵具，麵具遮容，也不像平時一般羞怯，走在一處低聲聊著天，逛著街。
    沈繁星好不容易得了閑放鬆一下，荷包揣滿，勢必要吃個夠買個夠。
    沿著一條街一路吃過去，明晏也不掃興，遞給她的不管是不是喜歡的，還是給個麵子嚐了嚐。
    就這麽一路嚐下去，肚子也撐得不行。
    魏直和孟西跟在身後也吃了不少，身上堆了不少東西，都是幾人買的小玩意兒。
    一臉苦相，覺得逛街實在不是個輕鬆的活兒。
    正逛得起勁，明晏轉眼就看到個似乎有些眼熟的人。
    駕著馬車，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根本走不動。
    明晏問魏直，“那是不是穆相府上的人？”
    魏直看過去，點了點頭，“穆相的貼身護衛。”
    車外的趙尋急得一臉的汗。
    連繞路都行得緩慢。
    車簾掀開，就這昏暗的夜色，明晏看到車中坐著兩個人。
    馬車上的人此時也跳了下來，幹脆步行。
    穆原和穆卓兩人皆是一臉焦急肅穆，腳下生風。
    明晏招手示意孟西偷偷跟上去看看。
    孟西一喜，總算可以不用拿這麽多東西了。
    將身上的東西全部丟給了魏直，一路小跑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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