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元帝歎了口氣，道：“行了，朕會召三司商議對吳同和的處罰，沒事就回去吧。”
    明晏站直了身體，認真道：“兒臣有事。”
    成元帝抬眼看她，“何事？”
    “父皇最近發落的人多，我戶部都快沒人幹活了。”
    “春闈在即，到時候你挑人去戶部便是，還可去吏部看看，何人可暫時代管戶部。”
    明晏搖了搖頭，道：“戶部事情多，若有合適的，怎麽一年多了還沒新的戶部尚書？”
    而且從這次的事情看來，管理戶部之人，能力先不提，德行一定要是第一位的。
    成元帝讚同點頭，“你心中可有人選？”
    明晏道：“本來穆相是最合適的，德行能力都無可挑剔，但是他太忙了，分身乏術。”
    “穆卿確實能力出眾，朝堂就是他這樣的能人太少。”
    明晏想了想，道：“父皇，先不說戶部主官，有件事兒臣想和父皇提一下。”
    “說。”
    “戶部官員如今牽連的太多，缺人，兒臣想，提幾個人到戶部。”
    成元帝挑眉直接道：“你要安插自己的人了？”
    明晏苦著臉道：“父皇！兒臣的人不就是您的人嗎？再說了，兒臣手底下都是武官，進戶部？不如要他們的命。”
    又大吐苦水道：“別說那些武官了，就是溫承，還是個文人，前段時間隨兒臣在戶部查賬都差點查吐了。”
    成元帝哼笑一聲，“戶部是多重要的部門，你還嫌棄上了。”
    明晏道：“若不是父皇需要，兒臣才不去呢，兒臣更想去翼衛軍。”
    成元帝微笑道：“等戶部穩定了，放你去。”
    明晏頓時喜笑顏開，“謝父皇。”
    成元帝一指戳她額頭，“還以為是美差呢，翼衛軍可不好待。”
    明晏自信道：“這父皇就不必操心了，兒臣最會調教武官了，誰不聽話先打一頓。”
    “京中不比邊關，還是要悠著來。”
    “父皇放心。”
    成元帝心情也鬆快了些，笑嗬嗬問道：“說說吧，想提誰進戶部？”
    明晏笑嘻嘻湊他他身邊，在他腳邊凳子坐下，仰頭道：“此前兒臣找了人查賬，這才查出戶部的問題，兒臣覺得戶部可能需要這種人才。”
    成元帝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那你說說，是誰。”
    明晏道：“未通過科舉，直接到戶部不宜做什麽大官，兒臣想，不如先從主事做起？若做得好，父皇也滿意，升不升遷再由父皇決定，可好？”
    成元帝思考了下，道：“既然是清查出戶部賬簿問題之人，隻做主事未免屈才，若有真才實學，立此大功，破格升為戶部員外郎也可。”
    明晏道：“能力肯定是有的，就是滿朝文武怕是不會同意，還是一步步腳踏實地來吧。”
    “為何會不同意？”
    “因為兒臣舉薦之人，和兒臣一樣，也是女子。”
    ……
    明晏在宮中待了許久，出宮時，太陽都快落山了。
    成元帝又宣了禦史大夫，大理寺卿，刑部尚書進宮。
    明晏也沒回府，而是騎馬去了昌平伯府。
    天色微暗，靖安公主突然登門，昌平伯府慌成一團。
    昌平伯夫人慌慌張張前來請安，又差人去外請正花天酒地的昌平伯回來。
    明晏負手走在伯府，昌平伯夫人膽戰心驚陪在一旁，雙腿打顫。
    明晏四處觀察了下，府中一應安排確實井井有條。
    “聽聞府中皆是世子夫人打理？”
    昌平伯夫人低頭回道：“正是，妾身身子不好，隻能勞煩兒媳。”
    “她不在府中？怎麽沒出來迎接？”
    “兒媳今日巡察鋪子去了，應該快回來了。”
    明晏點點頭，道：“伯夫人不必陪著，讓人帶本宮去世子夫人的院子裏，本宮等一等她，有事與她說。”
    昌平伯夫人一愣，慌道：“可是兒媳得罪了公主？妾身替她賠罪，她年輕，不知事的。”
    說著就跪下求饒，“公主恕罪，凝雲若有得罪之處，請公主看在她年幼的份兒上，饒過她吧。”
    明晏抬手示意她起身，道：“伯夫人倒是維護她，不必誤會，本宮與她是朋友，找她說說話而已。”
    “朋友？”
    昌平伯夫人驚了，自家兒媳什麽時候和靖安公主成了朋友？
    明晏沒有多話，讓她退下，跟著丫鬟去了施凝雲住的院子。
    院中陳設清雅簡單。
    明晏踱步到臥室，背著手簡單參觀了一下。
    布置也素雅。
    一應全是女子用品，像個待嫁女兒的閨房。
    又踱步到偏室。
    偏室裏有濃鬱檀香。
    屋中供著觀音。
    觀音像正中有一道靈位，是已故昌平伯世子的牌位。
    麵前香爐上，還有燃盡的香灰。
    明晏的目光，卻停留在側麵供桌上。
    紫檀木供桌上，擺放著一道靈牌。
    是一座無字靈牌。
    靈牌前的香爐上，燃著三支香。
    “這是誰？”
    身後跟著的丫鬟恭敬道：“回公主，這是少夫人設的，據說是她的一位故人，每日敬香，香火不曾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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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少夫人出門，也會囑咐她們看著香，不許熄了。
    “什麽故人？”
    “少夫人未曾提過。”
    明晏看了許久，從一旁抽出三支香點燃，默默插進了香爐中。
    施凝雲收到消息從外匆匆趕回，在偏室看到明晏敬香。
    腳步一頓，臉色瞬間變了。
    “公主殿下？”
    明晏轉身看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施施。”
    施凝雲又是一陣恍惚，視線落在那無字牌位上。
    明晏也沒問什麽，抬腳離開了偏室。
    施凝雲帶她去了臥房，上了茶水，屏退左右。
    明晏喝了一口茶，開門見山道：“我今日來，是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思。”
    “公主請說。”
    “近日京中消息你應該也聽過，如今戶部缺人，我向父皇舉薦你，進戶部做度支司主事，你可願意？”
    施凝雲才剛端起來的茶杯滑落在桌上，茶水漫出，往桌下流去。
    “戶部？主事？”
    明晏彎唇道：“不錯，戶部主事是末流小官，對你確實委屈，隻是，女子入官場，不太容易。”
    施凝雲像被定了身，嘴裏反反複複念叨了好幾遍“戶部主事”才反應過來明晏說的什麽。
    不可置信道：“我是內宅婦人？可以進戶部？可以做官？”
    明晏挑眉道：“為何不可？你的才華我已經看到了，也向父皇提了你，隻看你願不願意，至於別的，那是我的事，你不用擔心。”
    明晏又問了遍呆愣的她，“施施，你願意嗎？”
    施凝雲絞著手，“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萬一辜負公主的信任怎麽辦？”
    戶部度支司主事。
    雖然是末流小官，真正的芝麻官。
    可是做官，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明晏寬慰道：“你擔心那麽多做什麽，那些人做得，你怎麽就做不得？你隻告訴我，你願不願意？”
    施凝雲低頭想了半晌，再抬頭，眼裏滿是堅定。
    “我願意，我一定不會辜負公主的信任。”
    明晏彎了眼，“別怕，若你有出息有能力，員外郎，郎中，也不是做不得，一步一步來。”
    施凝雲起身朝明晏行大禮，“謝公主知遇之恩。”
    明晏抬手扶她，“這兩日你將府中事情安排好，應該很快會有旨意下來，我再去武陽侯府看看。”
    施凝雲按捺住內心激動送走明晏，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獨自一人，在偏室無字靈牌前，無聲落淚。
    公主對她如此照顧，肯定是知道什麽。
    那個人，就算不在了，也還是在守護她。
    她也會好好活，活出個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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