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寫得細，信息量頗大。
    明晏又歎了口氣，心中鬱結，不吐不快。
    愁眉苦臉抱怨道：“戶部的公文一個看錯了就影響頗大，寫得又不夠簡潔，我看著就暈，本來賦稅糧草、戶籍田畝、國庫收支我就不懂，還因各地政令區別不大一致，一會兒這邊減稅，一會兒那邊少征，我哪裏記得住那麽多。”
    “下麵官員也是，話說重了都嚇得語無倫次，多問幾句就發顫，一點兒也不好溝通。”
    穆原安慰道：“公主統領鎮北軍多年，處理軍務不知凡幾，怎會處理不好這些，隻是時日尚短，剛開始是會累些。此前公主雷霆手段，底下官員被嚇到了。”
    “我接手鎮北軍時，底下軍官將領該做什麽我都清清楚楚，還有溫先生幫著弄，哪像現在，手底下能用的人都沒有。溫先生又隻是個員外郎，權力有限，也不能讓他全權幫忙。”
    穆原道：“溫先生也需要從下麵開始熟悉，員外郎雖然不是戶部主職，但是位置很重要，事務繁雜，慢慢就會幫上你的忙了。”
    “慢慢，慢慢，那要慢到什麽時候去？戶部本來就煩，所以這麽久了，才尋摸不到一個合適的尚書侍郎，父皇就是讓我在這兒頂著，肯定嫌我給他惹事，故意折磨我。”
    “怎麽會？”穆原耐心開解，“戶部在六部之中地位舉足輕重，多少人盯著，陛下願意讓公主管著，是信任你。”
    “可我不愛管這些，這些日子在這兒一坐就是一整天，回府之後累得飯都不想吃，恨不能倒頭就睡，睡著了都是這裏田地怎麽了，那邊賦稅又怎麽了，這兒誰又要錢幹嘛，那兒怎麽又多支出了那麽多。”
    “吳同和以前管著的時候，還有空去教坊司玩樂，怎麽我就忙的暈頭轉向？”
    明晏將公文往書案上一摔，“屁大點兒事也要來要錢，寫個公文，一打開恨不得比我命都長，看完就要花費許久時間，看完後麵前麵又忘了，結果繞來繞去就一件事，誰教他們這麽寫公文的啊？”
    “這要是在鎮北軍，敢這麽寫，先拉下去把手打斷。”
    穆原失笑，想到她寫給韓滄的信，那看這些公文，確實是難為她了。
    吳同和本來就愛管不管，反正不是他的錢。
    明晏有心想好好管，所以每份公文都看得十分仔細，自然更累一些。
    穆原從剩下的公文中抽出幾本。
    “這本，是要錢修繕皇家寺廟的，一大半都是寺廟如何重要，最後幾句才是重點。”
    扔到一邊。
    “這本，看著長，其實最重要就一件事，要重新梳理戶籍。”
    扔到一邊。
    “這本，夏日宮中要做衣，寫的都是衣服樣式麵料擇選，其實就一個目的，多要錢。”
    扔到一邊。
    ......
    一連扔了好多本，穆原才輕聲安撫道：“公文寫得複雜些，一來可以顯得這事重要緊急，二來，就是等你看暈了，好渾水摸魚，有些措辭模棱兩可，也是這個原因。”
    還有些文官，公文若寫得太簡單直白，怕被認為是沒才華。
    穆原走到她身邊，站在她身側，彎腰去看她手中公文，指著上麵。
    溫聲細語道：“公主看這裏，末尾是目的，先看他們要做什麽，再往回看，看為什麽要這麽做.....”
    穆原耐心跟她講解，如何從一堆廢話中找到重點。
    明晏還是憋著火。
    穆原微微一笑，將那幾本丟到一邊，道：“你若覺得寫得不好，打回去重寫便是，戶部事務重要，公主慎之又慎，合情合理，他們也無話可說。”
    明晏瞪大了眼，“還可以這樣？我看他們都這樣寫，事情又不好耽誤，所以一直忍著沒發火。”
    穆原笑道：“當然可以，如今你主理戶部，更過分的事情都做了，讓他們精簡公文，也不算什麽。”
    “他們不會又去彈劾？父皇讓我最近消停些，別給他惹事。”
    “沒事，折子會從協政堂過，我給你攔下來。”
    “那他們要是早朝上彈劾呢？”
    “也沒事，正好當麵說說他們這又臭又長的公文。”
    明晏瞬間心情轉晴，把麵前公文一推，轉頭看他，“那這些都不看了，全部打回去重寫？”
    穆原輕笑，“也有好好寫的，還是先過一遍。”
    明晏點點頭，心情放鬆了些，又拿起公文看。
    穆原也坐了回去。
    明殷一直靜靜坐在對麵，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交流。
    總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和諧。
    來戶部這麽久，每天都聽她歎氣。
    可是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喪著臉抱怨不滿。
    也沒想到穆原會耐心聽她抱怨，還安慰她。
    畢竟左相在官場中的風評，一向都是不苟言笑，清冷少言，不近人情。
    有了穆原的開解，明晏也很快處理完了剩下的事，打回去一堆，內心舒坦。
    做完一切，不到申時。
    第一次這麽早幹完。
    “穆相說有事找我，什麽事？”
    穆原也收拾了下，看向她，“邊走邊說。”
    明晏和明殷打了招呼，跟著一起離開了戶部。
    出了戶部大門，明晏又輕車熟路鑽了穆原的馬車。
    伸了伸懶腰，緩解坐了一天的不適。
    “現在去哪兒？”
    穆原頓了一瞬，小聲道：“上次公主答應陪我去一個地方，可還記得？”
    “記得，去哪兒？”
    “拂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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