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晏將成元帝送回皇宮，也未能脫身回府，在玉粼宮住下。
    徐妃替她解發梳頭，看著她悶悶不樂發呆，屏退宮人，在她身邊坐下。
    明晏靠在她懷裏，眼淚一滴一滴砸下，在緋紅裙擺上暈出大團大團水跡。
    徐妃撫摸著她的後背無聲安撫。
    流過淚，發泄一通，心中悶堵終於散開。
    擦幹眼淚，扯出笑看著徐妃，“我沒事了，母妃。”
    徐妃眼眶含淚，心疼看著她，“妥協一些不好嗎？”
    “不好，別人不會因為你妥協就放過你，反而會因為一味妥協變得軟弱可欺。”
    “這樣你多累啊，你父皇也不會理解你的，他心中總是天下最重要。”
    明晏摸摸臉，讓自己看起來輕鬆，沒有接這句話，隨口問道：“五哥最近怎麽樣？可有來和母妃請安？”
    徐妃搖頭，“不說他，說你自己。他比你大，不用你管。”
    “可是是我拉他下水，有義務看顧他。”
    “若是他自己不願意，你拉不下來，別給自己這麽大的壓力。”
    明晏乖順擁抱過去，窩在徐妃懷裏，安安靜靜如同小時候一樣。
    明晏自入宮之後便再未出宮，甚至巡察司的事成元帝也全交給了明緒南去辦。
    朝中政務還是依靠太子，甚至他連朝也不上，讓太子代勞。
    朝中對於成元帝即將退位的消息越傳越真，明昆也越來越專製，朝中之事幾乎他說了算。
    開始下手整治周王一黨，要掃清異己。
    每日都有人因為各種理由被發落。
    下朝之後的協政堂擠滿了人，不少大臣義憤填膺說著太子近來行事獨斷專橫，需要勸誡。
    穆原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情緒激動的眾人，道：“陛下令太子監國，一切由他做主。”
    言外之意，太子做什麽都合乎常理，是陛下給他的特權。
    有人道：“昨日禦史公已經進宮勸誡太子，被太子以不敬之罪斥責，如今勒令在家反省。如此下去，朝中何人敢進言？”
    “穆相有輔政之責，應該勸誡太子。”
    穆原卻道：“太子是儲君，處罰的官員也並非無錯，並無不合理之處。”
    “可是雖有錯處，也不該懲罰如此之重，太子不慈，豈非天下之難？”
    “諸位言重了。”
    在協政堂半日，也未曾說動穆原進宮勸誡。
    眾人心中也有了數。
    此前穆原因為成元帝和周王瑞王一黨都有些不對付，可如今瑞王獲封太子，陛下也有意放權。
    現在更是連陛下心腹都支持太子所為，很難說外界傳言不是真的。
    恐怕陛下真存了心要退位，穆相收到了風聲，這才頂住壓力一力支持太子。
    之前是針對靖安公主，現在是針對周王。
    如今公主視同軟禁在宮禁，她的人在朝中也如履薄冰，夾著尾巴做人。
    現在又大肆整頓周王一黨，更是不曾收斂。
    天，當真是要變了。
    自立冬後，一日比一日冷。
    明晏在宮中待了許久，不曾有任何出格之事。
    成元帝也不敢前去見她，她也未曾傳過什麽口信來。
    隻這日，明晏親至成元帝寢宮，說明日就是寒衣節，她要出宮祭掃。
    成元帝有幾日不見她，對於她今日的要求也找不到理由拒絕。
    隻在答應她之後讓她稍待，派人去東宮傳喚太子。
    明晏坐在殿中的椅子上靜靜等著，一身月白宮裝掩住一身煞氣，眸光鎮定。
    成元帝道：“景嵐的婚期定在十一月二十，還有不到兩個月。”
    明晏皺眉，“有些匆忙。”
    “蘇衛要最近的好日子，年前就這一個合適，不過該有的禮都不會少，太子已經讓禮部好好配合準備此事，絕不會委屈了景嵐。”
    “若要禮節到位，非得年後不可，蘇衛太心急了，這怎麽能不叫委屈呢？兒臣去找他說。”
    “景嵐同意了，婚書已下，不可更改。”
    明晏無奈點頭，“知道了。”
    成元帝讓徐嘉又拿出一摞厚厚的畫像，“朕又替你挑選了不少合適的人，你，可要看看？”
    明晏聽著他聲音裏的小心有些意外，這麽不強勢，可當真少見。
    “那父皇覺得，誰適合現在處境的兒臣？”
    成元帝拿出一張，“這是寧州許氏的大郎君，儀表堂堂，文采斐然，許氏也是大族。”
    “那兒臣就是要離京了？寧州在南邊，我恐怕住不慣。”
    “那這個呢，威遠侯的胞弟，正是適婚之齡，武藝高強，李振山都說他是可造之材，和你也有話說。”
    “威遠侯之前是兒臣手下的將軍，和武陽侯一樣，傷退回京，我做他的弟妹？他恐怕連夜就要來公主府上跪地求饒。”
    成元帝皺著眉又在畫像中挑選，明晏開玩笑道：“父皇不用發愁，都給我好了，公主府也住得下。”
    成元帝手一頓，遞茶過來的徐嘉手一歪，茶水差點灑出來。
    明晏笑道：“都給我，多熱鬧，您放心，兒臣都能管得住。”
    成元帝還沒說話，殿門口就傳來明昆溫和笑聲，“皇妹想要什麽？不妨和三哥說說，不必勞煩父皇費心。”
    明昆在殿中行過禮，笑眯眯看著明晏，“皇宮養人，皇妹待了幾天，看著更加耀眼。”
    “多謝三哥，”明晏笑著回禮，“上次三哥不是讓我找個男人嫁了嗎，父皇在幫忙挑呢，都差點意思，我想，索性都給我算了，取長補短，總能湊個全乎人。”
    明昆嘴角一抽，看著成元帝手下那一摞畫像，幹笑道：“皇妹真會開玩笑。”
    這麽多權貴子弟，她都要？
    真是不怕得罪人啊。
    明晏道：“我沒開玩笑，我挑的父皇不答應，他挑的能力不行，隻有多給我幾個了。”
    “那皇妹挑了誰？”
    “你猜。”
    明昆眉頭一沉。
    果然靖安可惡，如今誰能這個態度與他說話。
    成元帝打斷道：“行了，別開玩笑，你自己來選，允許你多選兩個。”
    明晏走上前去，麵上笑意不減，“這些人都是父皇千挑萬選的，到時候被兒臣選走的人家中恐怕有怨的，到時候隻能麻煩三哥安撫了。”
    “好說好說，皇妹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