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退守海龍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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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蒙蒙亮,斥候就跌跌撞撞闖進大帳,帶來最壞的消息。羅氏、王氏、何氏這幾個世代聯姻的親家,竟在一夜之間豎起官軍旗號。更可恨的是宋氏、駱氏這些牆頭草,也跟著倒戈相向,把翁水、餘慶、容山三司的糧倉兵器盡數獻給了朝廷。
    楊應龍一腳踹翻案幾,羊皮地圖上標注的各家土司位置此刻顯得格外刺眼。這些年來,他給羅家送過戰馬,替王家平過叛亂,何家的族長還娶了他的堂妹。如今這些白眼狼不僅背叛,還要帶著數萬人馬給官軍當先鋒!
    "好啊!"他咬牙切齒地抓起一把短刀,狠狠釘在地圖上餘慶司的位置,"當年老子就該把他們都宰了!"刀尖入木三分,就像他此刻插滿刀子的心。
    帳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又一名探子滾鞍下馬:"報!宋氏的人馬已經截斷烏江糧道,駱家的弓手正在向海龍屯移動!"
    田雌鳳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話音未落就被楊應龍一巴掌扇在臉上。
    "閉嘴!"他額角青筋暴起,"現在知道哭了?當年是誰整天吹枕邊風,說羅家可靠、王家忠心的?"
    他突然想起什麽,猛地轉向親兵:"去地牢!把羅家那個小崽子給我拖出來!"那是去年扣下的人質,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當渾身是血的羅家少爺被拖到校場時,楊應龍親自舉起狼牙棒。
    "告訴那些叛徒!"他每說一個字就砸下一棒,"這就是背叛我楊應龍的下場!"
    骨肉碎裂的聲音回蕩在山穀,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困獸最後的嘶吼。遠處山道上,投誠土司們的聯軍已經開始焚燒寨門,滾滾濃煙遮天蔽日。
    ……………………
    楊應龍獨坐軍帳,帳外雨聲淅瀝,帳內燭火飄搖。他盯著案上攤開的軍報,那些墨字仿佛活過來般扭曲蠕動,化作一張張陣亡將士的臉。白天親兵顫抖的稟報聲猶在耳畔回響。
    他猛地攥緊軍報,羊皮紙在掌中皺裂。二路大軍,整整七萬播州兒郎,竟在旬日間灰飛煙滅。帳外傳來傷兵的哀嚎,那聲音忽遠忽近,。
    指節捏得發白,他突然想起出征前夜。黃七跪在階前苦諫,孫時泰以頭搶地,可自己當時隻留下一句暴喝。喉間湧起腥甜,他抓起酒壺猛灌。烈酒混著血絲從嘴角溢出,順著花白胡須滴落在鐵甲上。這副山文甲還是萬曆皇帝欽賜的,當年平定九絲城之亂後,朝廷賜他飛魚服,誇他是"西南柱石"。
    帳簾突然掀開,親兵帶著濕冷的雨氣跪倒。他暴起將酒壺砸向帳門,陶片在親兵額角綻開血花。待帳內重歸死寂,他忽然低笑起來,笑聲混著痰音在胸腔滾動。
    從案底摸出個鎏金匣子,裏麵靜靜躺著三道敕書。手指撫過卷軸上精致的雲紋,他突然發狂般將匣子砸向地麵,玉軸金帛在泥水中散落一地。
    夜雨傾盆,砸在播州宣慰司的瓦簷上,劈啪作響。楊應龍半躺在虎皮椅上,田雌鳳蜷縮在一旁,抽泣聲斷斷續續,像鈍刀般磨著他的神經。
    楊應龍突然暴怒,一掌拍在案上:“你哭什麽?我又沒死!”
    田雌鳳被嚇得一顫,抬起淚眼,卻見丈夫麵色鐵青,眼中血絲猙獰,活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田雌鳳哽咽:“惟棟死了……我們還能怎麽辦?”
    楊應龍胸口劇烈起伏,猛地抓起酒壺灌了一口,烈酒混著血味嗆進喉嚨,燒得他五髒六腑都在發疼。
    “怎麽辦?”他獰笑“老子還有五萬人馬!還有海龍屯天險!明軍想啃下播州,也得崩掉滿嘴牙!”
    窗外閃電劈過,照亮他扭曲的麵容。雨聲中隱約傳來潰兵的哀嚎,像冤魂索命般縈繞不散。
    親兵渾身濕透衝進來,跪地稟報:“主公!馬千乘的白杆兵已抵達桑木關,蕭如薰的主力距海龍屯不到三十裏——”
    楊應龍瞳孔驟縮,酒壺“咣當”摔碎在地。
    楊應龍嘶聲:“傳令……燒了所有渡口橋梁,所有人全撤進海龍屯!”
    “既然守不住,那就誰都別想痛快!”
    田雌鳳撲上來抓住他的手臂:“你瘋了?這是要絕我們的後路啊!”
    楊應龍一把甩開她,搖搖晃晃站起來,拔出佩刀指著門外翻滾的雨幕:“從老子殺何漢良那刻起,就注定沒後路了!”
    楊應龍拔出腰刀,刀尖映著閃電,寒光森然。
    “但就算要死——”
    他轉身一腳踹翻燭台,火苗“轟”地竄上帷帳。
    “老子也要讓全天下記住,播州楊應龍,是站著死的!”
    烈焰在雨中升騰,混著血與酒的味道。遠處,明軍的戰鼓聲已隱約可聞。
    …………
    播州的天,終究是變了。
    楊應龍站在海龍屯的城樓上,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這片土地,自唐末乾符三年他的先祖楊端率軍入播,驅逐南詔,裂土封疆以來,已經傳承了整整二十八代。五司七姓那些家族,當年都是跟著楊家先祖一起浴血奮戰的老兄弟,如今卻一個個都成了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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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羅家派人送來最後通牒。"親兵顫抖著遞上一封書信,楊應龍看都沒看就撕得粉碎。紙屑隨風飄散,就像楊家與這些世交家族數百年的情誼。
    他想起去年處置羅家那個小崽子時,老羅頭在城下哭天搶地的模樣。當時他還覺得痛快,現在想來,或許從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眾叛親離的局麵。
    "報!何家的人馬已經攻破甕安關!"
    "急報!宋氏聯合官軍截斷了糧道!"
    一道道噩耗接踵而至,楊應龍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這些年來,他確實把五司七姓壓榨得太狠了。每次承襲官職都要收取天價賄賂,稍有不從就百般刁難。去年王家那個小子來承襲長官司,他硬是索要了三千兩白銀,逼得對方變賣祖產。
    田雌鳳怯生生地靠過來:"老爺,要不...我們跟朝廷議和吧?"
    "議和?"楊應龍突然狂笑起來,笑聲中透著癲狂,"那些狗官要的是老子的腦袋!要的是我楊家七百年基業!"他一把掐住田雌鳳的脖子,"連你也想背叛我?"
    遠處傳來隆隆炮聲,官軍的紅衣大炮已經開始轟擊外圍寨牆。楊應龍鬆開手,眼神逐漸變得陰鷙。他轉身對親兵下令:"把地牢裏關著的那些土司子弟都帶上來。"
    當三十多個遍體鱗傷的年輕人被押上城頭時,楊應龍抽出了祖傳的寶刀。這把刀,據說是當年僖宗皇帝賜給他先祖楊端的。
    "既然都要死,"他獰笑著舉起刀,"那就讓整個播州給老子陪葬!"
    刀光閃過,第一個年輕人的頭顱滾落城下。楊應龍瘋狂的笑聲混雜著炮火聲,在群山間久久回蕩。他知道,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行使宗主權了。七百年的楊氏基業,終究要在他的手上,迎來最後的血色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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