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推心置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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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將紛紛告退,隻留海傑還在帳中,漫步來到帥案,盯著宋風寫下的字跡稱讚道:“不錯不錯,宋兄這字體比之以往強多了。”
    “好看吧?”後者得意一笑:“是唐喜教我的。”
    “哦?”這下海傑倒是好奇心起:“我記得宋兄不喜文墨,怎麽突然轉性了?”
    “唉。”說起來又是一陣頭疼,宋風放下筆杆,麵露不悅:“鴻建城主金景,你還記得嗎?”
    海傑點了點頭:“當然,大軍回撤之時,各縣各城都有前來相迎,金景也在其中。宋帥對此人有何看法?”
    “倒不是他,而是他女兒金妍兒。”宋風苦惱的撓了撓頭:“嚴東新定之時,金景派她來胡攪蠻纏,我便寫了一道軍令以安其心,哪知她竟然傳閱全城,還以金玉鑲邊掛在城主府內……”
    “哈哈哈……”海傑瞬間了然,打趣道:“所以宋兄自覺字跡實在難登大雅,故而知恥後勇,練起筆下功夫了?”
    宋風氣惱的說道:“軍令交出的下一刻,我便令暗刃前往追回,卻不料金妍兒極為乖張,剛出帥府就大肆宣揚,百姓們紛紛圍觀,一路展覽至鴻建城,追回也無用了,隻得作罷。”
    “好事,趣事,妙事。”海傑笑得合不攏嘴,以扇柄指了指桌上字跡:“為人主者,文治武功缺一不可,宋兄隻愛馬上刀兵,是時候填補文學素養了。”
    見他非但無法共情,反而出言譏笑,宋風不滿的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有沒有事,沒事過來替我寫這些軍令!”
    海傑勉強收斂笑意,清了清喉嚨,正色道:“有事,而且是大事。”
    宋風仍舊不以為意:“那就快說。”
    “三郡之戰共曆四場,泰豐軍傷亡尤為慘烈,且楚惡陣斬敵帥,功不可沒。我本欲多贈糧草軍械於他,卻被方禮拒絕。”
    “拒絕?”宋風麵露疑惑:“白送的糧食居然不要,莫非泰豐郡富裕起來了?”
    “那倒不是。”海傑拉了把椅子過來,對麵而坐:“方禮野心勃勃,糧草軍械已經無法滿足他的胃口,他想要長久通好,開辟糧道,購買曲康之糧,就等宋兄定價呢。”
    宋風聽罷皺起眉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來,望向身後戰略地圖,雙目緊緊盯住曲康縣:“肥肉嘛,誰都想分一口。”
    不隻是區區嚴東,就是放在整個欽國,曲康縣也是頂尖肥沃之地,一縣之廣堪比一郡,沃野千裏百姓富足,休說宋風手裏這十餘萬人,就算百萬大軍也供養的起。
    依宋風之見,占據此等沃土,已是據有半個欽國。當年首任欽王能從曲康起兵,硬扛六國威壓創立大欽,他宋風未嚐不可。
    相對的,越是珍貴的東西越是怕他人覬覦,泰豐軍這一請求,已直接觸動宋風逆鱗。
    海傑的聲音將其思緒打斷:“宋兄意下如何?”
    後者回過神來,聳了聳肩:“你是軍師,當然是你想主意。”
    “給他們。”
    簡短的三個字,卻如同割掉宋風心頭肉,後者唰的轉過身來,一雙丹鳳眼死死盯住海傑:“給?”
    知他心中不願,海傑啪的一聲展開紙扇,臉上笑容絲毫不變:“宋兄若是難以定奪,可以聽聽他人建議,比如唐喜。”
    宋風聞言低下頭去,心中糾結萬分,猶豫片刻終於下定決心,砰的一拳砸在帥案:“行,給就給!具體給多少,怎麽給,你跟方禮詳談。”
    本以為他的內心掙紮是考慮他人看法,哪知隻是心痛而已,海傑不禁發出疑問:“不再問問唐喜張瀟他們?”
    “沒必要。”決心已定,宋風反而輕鬆不少,一邊整理桌上絹布一邊說道:“他們的頭腦還不如你呢,你都說給,問他們也沒用。”
    海傑聽罷笑容更深,暗暗點了點頭。
    看來不在他身邊這段時間,宋風並沒有被唐喜帶偏,依舊是那個全權放任自己的兄長。
    不過,盲目的信任有時未必是好事,海傑眼中閃動靈光,笑眯眯的盯著宋風:“你怎麽不問清楚為何要給?”
    後者根本沒這方麵考慮,反而露出疑惑神情:“不是你說給的嗎?”
    看來自己還是把他想複雜了,海傑搖頭不已,正色道:“楚惡新立大功,氣焰正盛。拒之恐傷同盟之誼。以糧為鏈,才能拴住這頭猛虎為我們所用,總之……”
    “囉嗦。”宋風將一摞絹布扔到海傑跟前:“傳布列國的帝詔就交給你了,還有各郡的軍令,特別是送到奉京那份,給我寫出氣勢,就像當初寫給安悅的那封信一樣。”
    “當初你是怎麽寫的來著……”宋風仰起頭來,搖頭晃腦的念道:“屠滅嚴東,戮盡百姓,人無完屍,地無淨土。我宋風活了二十餘年,還是第一次在筆墨間感受到殺氣逼人,現在想來仍舊念念不忘。”
    “那是因為你根本就沒讀過幾本書……”
    海傑不滿的抱怨一句,還是將絹布仔細放置,洗筆研墨為其代勞,口中仍舊不停:“累活都甩給我,你做什麽去?”
    “喝酒啊。”宋風理直氣壯的回道:“方才都與胡金彪他們約好了,你不會沒聽到吧?”
    “你……唉。”海傑隻覺又好氣又好笑,搖頭不已:“整天當甩手掌櫃,若我哪天戰死沙場,看你還依賴誰。”
    宋風整理長袍,嘿嘿笑道:“放心吧,你死的絕對比我晚。”
    “何以見得?”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萬年!哈哈哈……”丟下這句渾話,宋風樂嗬嗬的出帳而去。
    齊家老店。
    此時的酒樓格外擁擠,宋風帶著浩浩蕩蕩數十人,將整個二樓盡皆包下,眾將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好不熱鬧。
    酒宴持續到深夜仍未結束,宋風等人盡皆染了三五分醉意,吆喝聲也愈發聒噪,店小二來回幾次提醒,眾將卻渾不在意,仍舊我行我素,胡金彪與章義二人甚至敲著碗筷唱起歌來。
    二人唱的是民間小調,下裏巴人倒也別有韻味,一曲唱罷,眾人紛紛鼓掌喝彩。
    “宋……公子!”胡金彪雖已醉酒,卻仍舊不忘改口,結結巴巴的提議道:“咱們是不是該找人作首曲子,就當做軍歌,兄弟們一路唱到奉京去,豈不快活?”
    “好,好想法。”眾將紛紛起哄,就連宋風也眼前一亮:“你別說,這還真有點意思,你既然有這等心思,就由你來編詞造曲如何?。”
    “我?”胡金彪不可置信的張大嘴巴,指了指自己鼻尖:“我會個蛋,你們淨難為我老胡!”
    “哈哈哈……”
    “各位!各位客官,哎呀……”一名幹瘦的老漢拄著拐杖來到二樓,臉上滿是歉意:“夜深了,求各位客官低聲可好,鄉親們都睡了。”
    “好好。”宋風連忙答應,聲音頓時壓低幾分:“給老爺子添麻煩了,我們一定注意。”
    宋風率先表態,眾將雖心中不滿,卻也隻能默默收起嗓音。
    哪知齊老漢仍舊不走,見宋風似乎是主事的,湊上前來小聲道:“客官們若是吃的還算盡興,不妨先行歇息,若是離家太遠,後院還有客房……”
    見他不依不饒,胡金彪瞬間坐不住了,騰的站起身,怒聲道:“哎,我說你這老東……老人家,什麽意思,吃飯還有趕人走的?”
    “就是,知道你們齊家老酒享譽全城,也不至於這麽擺譜吧?當我們沒吃過好菜,沒喝過好酒嗎?”
    “賺夠了酒錢還想賺房錢,真有你的。”
    眾將七嘴八舌,個個麵帶不忿,齊老漢正待辯解,卻聽樓下一道粗嗓門傳來:“哪來的野種給臉不要臉,讓你們滾就趕緊滾啊,非要爺爺上去教訓你們一頓?”
    這一嗓門傳來,整個二樓瞬間鴉雀無聲,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怒火,反而一個個忍不住笑了。
    “老胡,我是不是挨罵了?”
    “人家罵的是我,你別搶!”
    “哈哈哈……”
    眾將浴血奮戰打下嚴東,剛吃第一口飯,居然有人敢出言不遜,在眾人看來這都不算挑釁,充其量屬於不長眼。
    見眾人不以為意,齊老漢急的抓耳撓腮,急聲道:“諸位客官快走吧,樓下那位咱招惹不起的。”
    正在看熱鬧的宋風非但不懼,反而麵露詫異:“喲,這嚴東郡還有我們惹不起的人物?那可得見識見識。”
    “哎呀!”齊老漢一瘸一拐的靠近後者身前,用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那是軍爺,嚴西來的軍爺!”
    話音剛落,隻聽樓梯噔噔響起,那道粗嗓門越來越近,口中罵罵咧咧。
    “讓你們滾,都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