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割肉飼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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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團綠火,還是那個康王趙澤,宋風再度回到幻境之中。
此時已不知過去多少年月,趙澤已成為一名中年人,正在王陵掃墓。
身前碑上刻著左相的名字,宋風正在打量四周,腦中忽的一陣刺痛,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平定瘟疫之後,左相反對康安二國聯姻,將溫瑤視為圖謀康國的妖女,起兵逼宮。
趙澤親率文武與其抗衡,叛亂平定之後,趙澤並沒有怪罪左相,而是與其探討多日,企圖令其知曉二王之間的密辛與和平發展的重要性。
這一談就是三日,左相已明了康王苦衷,自己率甲士逼宮,按律當誅九族。
趙澤沒有怪罪他,隻是令其免去左相之職卸任於家中頤養天年,卻不想此人極其剛烈,加之年事已高,憂鬱成疾,第二年便鬱鬱而終。
“王上。”一名侍衛低聲道:“該回宮了。”
“嗯。”宋風甩了甩腦袋,強忍著劇烈疼痛擺擺手:“取轎來。”
業火三災,每一災都極其艱難,不知這最後一災又會如何折磨自己。
事實恰恰相反,宋風自入王宮以來風平浪靜,一連數月過去,除了令人頭疼的政務再無其他。
直到第二年,天氣忽的轉冷,整個康國都陷入一場嚴寒,六月竟然飄起雪花,田間莊稼盡皆凍死。
恰巧正在今年,宋風聽取新任左相的建議廢除舊錢,鑄造新錢,這一舉措直接讓百姓的生活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有的百姓家中困苦,本就沒幾畝田,作物盡皆凍死後隻能去糧號購糧,可翻出錢袋,一家人攢了半輩子的銅錢隻能買半升米。
這下整個康國徹底大亂,百姓們紛紛聚攏於城主府討要說法。
城主哪有什麽說法,再報縣衙,縣令也無能為力,一路向上匯報,最終來到宋風耳中。
餓肚子可是天大的事,宋風不敢怠慢,趕忙與眾臣商議削減糧價,卻無一人支持。
一個國家的糧價不是張口就定的,康國的糧價降了,鄰國糧商嗅到商機必定紛紛前來搶購,到時候百姓仍舊餓肚子,縣倉、郡倉甚至國庫都得被掏空。
若再下令禁止鄰國購買,又有失兩國相交之長遠大計,日後誰還與康國為友?
眾臣議論紛紛,宋風幹脆大手一揮,糧價不變,但各地免費放糧!
先讓百姓吃飽,挺過這個怪異的年月,苦一苦自己這君王完全可以接受。
與此同時,溫瑤聽聞康國異象也送來許多糧草,第一年算是勉強撐了過去。
本以為熬過一年便可好轉,哪知第二年更甚,一年四季依舊如寒冬臘月,原本肥沃的土地盡皆化為冰麵,刨都刨不開,更別提耕種糧食了。
這下終於引起朝中文武的重視,宋風親自頒發納賢令,誰能有良策破局,讓百姓們吃飽飯,便封萬戶。
按照他的想法,既然第二災的瘟疫有從天而降的道士,那這第三災必然也有破解之法。
第二年的康國隻能敞開國庫,以金銀購買相鄰的烈、安等國糧草艱難度日。
即便如此,有米下鍋的也是非富即貴,尋常百姓們都在深山打獵,動物吃光了就吃草,草吃光了就吃樹皮,整個國家已陷入崩塌。
正此時,一名叫做袁平的老先生來到王宮求見,自稱有破解之法。
宋風趕忙相迎,此人生的黝黑,兩眼晶亮,身材雖幹瘦,卻肌肉緊實,一看便是耕種好手。
宋風連忙詢問何處得糧,袁平卻搖了搖頭:“求糧隻可止一時之渴,變糧才是源泉。”
“變糧?”宋風茫然地眨了眨眼:“莫非足下乃修為深厚的木係真武者,可以以靈氣變出糧食?”
袁平聽罷樂了:“哪有這等奇事,小民是說,改變耕種思路,研發能夠適應嚴寒天氣的糧種。”
這倒也是個可行之計。宋風點了點頭,追問道:“這麽說,袁先生已經研發出新的糧種了?”
“沒有。”袁平不好意思的幹笑一聲:“隻是有一點思路,但遍地饑荒,沒有田地以作試驗,所以……”
宋風聽罷大失所望:“原來隻是來王宮蹭飯吃的。”
“大王且看。”袁平麵色一正,從懷中取出一個布袋,將一把白米呈上:“小民之前便是勸農掾,曾與部下木係真武者配合將稌秧改良,從一年一收變為一年兩收。”
所謂稌,便是未去殼的白米。
宋風走下王座,徑直來到袁平身前,接過白米看了看,不耐煩地還了回去:“別說兩收了,八收又如何,天寒地凍,稌秧難生。”
“這隻是一個開端。”袁平小心翼翼的收好米袋,而後期盼的望向宋風:“能夠化一為二,這說明稌秧能夠受木係真氣影響,有了這個思路,給小民一批木係真武者與一塊田地,研發出能在冬季生長的作物料也不難。”
“夠了,別說了。”宋風擺了擺手:“休說你這所謂的研發需要多少年月,便是此時此刻就給我種子,等種出來也得一年之久,到時候康國是否已亡於饑荒還兩說。”
“王上!”一名官員弓著身子向前一步:“聽聞有一批百姓前往寺廟求糧,個個吃飽喝足,甚至還有肉吃,此事新奇,還望王上明察。”
寺廟?吃肉?宋風實在無法將這兩個詞匯聯係在一起,疑惑道:“和尚哪來的肉供那麽多災民食用?”
那名官員低了低身子:“臣不知……”
“罷了,本王親自去看。”宋風此時也是病急亂投醫,若廟中果真有糧,至少可解一時之急。
見他要走,袁平大急,高聲道:“大王,那小民的米……”
“唉。”宋風無奈的歎了口氣:“行行行,王宮裏找塊地去,稍後給你配幾名木係侍衛,慢慢研發去吧。”
“多謝王上!”袁平聞言大喜,連連叩首。
此間無話,宋風帶領大批王宮侍衛來到傳說中散糧之地,遠遠看去,隻是幾座破廟,上書聽鬆禪院。
聽聞大王親臨,廟中災民與僧人們紛紛跪地相迎,宋風下了轎子,冷冷掃視一圈,沉聲道:“誰在布糧?”
“大王。”一名身材魁梧的白眉老僧開口:“是老僧。”
宋風打眼望去,不禁暗吃一驚。
這老僧修為極其深厚,比之自己都要高深不少,這等人居然甘心為僧,此中必有蹊蹺。
“糧從何來?”
“這……”老僧猶豫片刻,見周圍王宮侍衛個個橫眉冷視,無奈道:“大王請移步寺內,自然知曉。”
不知他賣的什麽關子,宋風隨他入了禪院,於大雄寶殿焚香拜了三拜,而後轉過頭冷冷注視著老僧。
那老僧暗歎口氣,再度展手示意:“大王若求見解,可隨老僧前往後廚。”
這家夥莫非有何歹意,暗藏伏兵?宋風先是猶豫片刻,可瞬間便將這一想法否定了。
老僧周身無一絲殺意,隻有寧靜祥和,若果真有所圖謀,以他的真武也不必終日在這破廟中打坐參禪。
宋風隨他而去,眾侍衛想要跟隨,卻被宋風喝止。
來到後廚,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傳來,宋風愈加謹慎,單手握向腰間劍柄,隨時準備還擊。
破爛的廚房門窗緊閉,兩名壯碩僧人正立於案板之前,那老僧緩緩解下袈裟,將胳膊伸於案板之上。
兩名僧人好似司空見慣,絲毫沒有猶豫,抓起刀子便向胳膊劃去。
“住手!”宋風見狀大驚,唰的一聲拔出玄鐵劍,將兩名僧人手中的刀刃擊落,怒聲道:“你們做什麽!”
“大王。”老僧單手豎於身前,緩緩開口:“老僧便是糧,便是肉,大王莫要見怪。”
“什麽?”宋風驚恐的瞪大雙眼:“你……你給災民吃的是人肉?你的肉?”
老僧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我等修佛一生,不就是為了普度眾生嗎?如今蒼生有難,犧牲一副軀殼算得什麽。”
“不可能!”宋風仍舊不信:“你一個老和尚,就算整個丟進鍋裏,又能夠幾人食用,我看你這寺廟就是邪教,想拿這等胡言亂語蠱惑本王!”
老僧見狀也不再解釋,而是單手散發真氣,化作刀刃向另一條胳膊劃去。
真氣入體,臂膀瞬間撕裂一道傷口,老僧眼睛都沒眨一眼,手刀連揮,一條血淋淋的肉條被割了下來。
動作稍頓,老僧受傷的胳膊運起真氣,血肉重生,瞬間恢複如初。
“這……這是……武王體?”
老僧笑著回道:“大王見識淵博,不錯,老僧正是大成的武王體,可以利用真氣修複肉身。”
一股寒意從宋風的腳底直衝頭頂,遠比外麵的冰雪更冷。
宋風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僅剩的那條手臂,那條同樣擁有武王體的手臂。
一個可怕而荒謬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進他的腦海:“如果是我……”
猛地甩頭,宋風將這念頭狠狠驅散,胃裏一陣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