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聊邊走到了目的地。稍微一打聽，確實發現蔣奶奶正在裏頭和幾位老人打麻將。
    蔣南孫走近後遲疑了一下，叫了一聲：“奶奶”。
    聽到聲音，蔣奶奶抬頭望過來，看到孫子時眼神變得十分複雜。
    停頓了一會兒，她深吸了一口氣向旁邊的人示意暫停，“麻煩幫我頂一下位子，有點事情要解決。”
    “你倆跟我來。”三人來到一間小茶室坐下，蔣老太太開口說道：“真沒想到，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盼到你回來。”
    蔣南孫低下了頭開口想說些什麽：“奶奶，關於我爸……”
    但沒等說完，蔣老太太便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別提你爸的事了，你不配提！”
    “他過世時，你連最後一麵都沒見，現在裝什麽孝順？”她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不滿。“看看你跟你媽，正所謂‘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你們倒是一走了之，可你爸呢，他一個人就這麽孤單地走了……”說到這，語氣變得悲傷起來。
    聽著這些話，蔣南孫心裏難過極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想要反駁卻找不到合適的詞句。
    老太太不屑地繼續道：“你現在裝模作樣回來幹什麽？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像我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用不著你的同情，隻會覺得惡心。”
    麵對這種情況，林楓平靜地接過話茬：“如果真要論自我保護意識，我看您也不比他們差。”
    “看看您現在居住的高檔養老院，手裏應該有不少積蓄吧。”
    “當年蔣叔負債累累之時，作為母親為何不多拿出些錢來幫他解圍？”
    “當時南孫和他的母親離開上海時幾乎身無分文，剩下的錢全都給了蔣叔。”
    “能否告訴我，為什麽您寧可存錢養老也不願意去拯救自己的親兒子？”
    聽完這番話，蔣老太太非常生氣地質問道：“我對鵬飛的好遠超過幾千萬！為自己留點養老金有錯嗎？”
    林楓依然保持著平靜的態度回應著……
    “感情的好壞不在於錢的多少。一個人隻有幾千塊，卻願意把所有的錢都用來對愛人好。”
    “而另一個人有幾百萬，隻給愛人花幾十萬。”
    “雖然第二個人實際花的錢比第一個多，但這並不能說明第二個就比第一個更愛對方，隻能說明他更有錢而已。”
    “話說回來，蔣叔叔為什麽會落到這步田地，難道您這個當媽的不清楚緣由嗎？”
    “您已經八十多歲了，應該明白過分溺愛孩子等於害孩子的道理吧。”
    “顯然，蔣叔叔並不適合做生意。”
    “可您就是任由他去嚐試，虧了就給錢補上，虧了再給錢補上。”
    “久而久之，這讓蔣叔叔變得越來越敢冒險，最後甚至搞垮了整個家業，還欠下巨債。”
    “如果說要追責的話……”
    “那麽這個最大的責任首先應該歸結到您的頭上。”
    “教養後代而不進行適當引導，這難道不是您的失職嗎？”
    “總不會您還想把教育失敗的責任推卸給南孫和她母親吧。”
    “如果真是這麽想的話，那我隻能說太佩服您了。”
    林楓這段話就像一針見血地戳中了蔣老太太的痛處。
    氣得渾身發抖的老太太指著他說：“閉嘴！你給我閉嘴！這是我們自家的事兒，你算哪根蔥啊，憑什麽插手！”
    林楓輕輕擁住了蔣南孫，淡定地回答：“很明顯，我是她的男友。”
    “老夫人，有道理的人說話自然有分量，您越是這樣激動，豈不是更加證明了我的觀點？”
    “其實您心裏比誰都清楚蔣叔叔是怎麽一步步走到絕境的。”
    “隻是您不願意麵對現實罷了。”
    “於是您才在這裏借著年長的優勢耍賴皮。”
    “無非是想把蔣叔叔悲劇的原因全部怪罪到南孫和她母親身上，以此安慰自己，免得背負逼死兒子這樣的惡名，不是嗎？”
    “您是長輩，按理說我們應當尊敬您。”
    “但是您做的事、說的話實在讓人難以尊敬。”
    “特別是您對待南孫的態度，連名字裏都透露出嫌棄之意。”
    “也許令您沒想到的是，最終陪您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人竟然是被您最看不起的那個孫女。”
    “這世界是不是很諷刺呢？”
    蔣老太太聽到這裏，臉色慘白，無助地閉上了眼睛。
    她心底深處的秘密被林楓揭露得淋漓盡致。
    瞬間，淚水不由自主地從她眼眶中溢出。
    “夠了……夠了……別再說了，確實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我的兒子。”
    “可那是我唯一的骨肉啊，我能不心痛嗎？”
    “我真的沒想到他會那樣脆弱……”
    說到傷心處，老太太忍不住大哭起來，哭聲讓人心碎。
    蔣南孫的眼眶也濕潤了。
    雖然從小對奶奶的感覺並不是很好，但畢竟血濃於水。
    看著奶奶白發蒼蒼卻送走了兒子，心裏的難過可想而知。
    蔣南孫走到蔣老太太麵前，握住了她的手，開口說道：
    “奶奶，再追究以前的事，也沒什麽意義。”
    “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咱們都是彼此僅有的親人了。”
    “我不想說那些好聽的話。”
    “其實那時候，我覺得我爸已經沒救了，怕事情牽連到我和我媽，才不得不離開。”
    “後來家裏被債主圍堵的情況，您應該比我更清楚。”
    “那些債主不敢對你怎麽樣，畢竟您的年紀在那裏擺著。”
    “可我和我媽如果當時留在國內，根本就無法脫身。”
    “現在我爸去世了，過去的恩怨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我隻想代替他盡到應盡的責任，好好照顧您直到最後。”
    “這樣做不隻是為了您，也是想讓自己心裏踏實點。”
    “您自己也想想看，以後的生活該怎麽安排。”
    蔣南孫話音剛落，老太太就緊緊抱住了她，哭得泣不成聲。
    不管過去如何，如今蔣南孫成了老太太唯一的親人。
    還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祖孫兩人痛哭了一場，也算是為之前多年的不愉快畫上了句號。
    陪蔣老太太聊了一會兒後，蔣南孫離開了大樓，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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