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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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騫和小楊在縣城大大小小醫館尋人時,雲彥走進了城外荒野中的破道觀。
道觀大門隻剩了半截柱子,一塊門匾掉在地上,被瘋長的野草淹沒,隻能看出一小塊木板了。再往裏,隔著整院的枯枝朽木是坍塌的山牆,以及山牆縫裏的野蔓殘葉。
雲彥換了緊身的短打加長靴,俾睨的眼神掃過靜悄悄的一草一木,倨傲地開口:“都出來吧!探頭探腦地幹甚!等著我奉茶呢!?”
一股陰風吹過,雲彥腳下一片黃葉彈了彈,落地後,院子裏赫然出現了幾個麵孔:雜草叢裏站著一頭大棕熊,大熊肩膀上是一隻白兔子,山牆頭上趴著一隻獾,旁邊歪斜的橫梁上是一隻赤狐,角落裏大樹枝上一隻猴子倒掛著,最高處的樹枝上站著一隻海東青,大家都眼神銳利地看著雲彥。
雲彥一一看過去,冷聲道:“就你們幾個?王宸不來,我不計較,其他人呢?”
離得最近的棕熊開口吐人言:“有人不在蘭林道,有人——”
“都說人話了,就現人形吧!免得嚇到人類。”雲彥不耐煩道。
雲彥話音未落,又是一股邪風,塵煙飄走,5男1女人模人樣站到了雲彥七步之外,拱手齊呼:“花將軍!”
“趕緊說事,我趕時間!”雲彥一揮手,攔在他和6人之間的野草悉數跪趴下去,一地黃葉打著旋兒跟著寒風飛出了道觀外。
當客棧大堂裏陸陸續續湧入吃飯的人群時,酸辣鮮香食物烹熟的味道從後堂廚房傳了出來,坐在窗口的雲彥終於瞟到了遠處拐角出現的身影。他放下手裏轉來轉去的茶碗,仔細一瞧,姚騫身後果然隻有一個小楊。青年也不複早上神采奕奕的模樣,而像霜打了的茄子蔫頭耷腦,兩條胳膊軟綿綿垂落,走路都拖拉腳,本就蕭條的街景因為他的闖入變成了死氣沉沉,即將混入黑黢黢的夜色。
早上出門沒有特意提醒他,是因為自己的獨占心思作祟,他想姚騫晚一天找到朋友,就能多一點時間陪自己,可看他那垂頭喪氣的樣子,自己又有點小小愧疚了。尤其是看到青年從他麵前路過,竟完全沒發現自己貼著窗戶招手時,他頭一回體會到了宮中怨婦的患得患失和無盡愁煩。
於是,姚騫苦著臉走進客棧時,映入眼簾的就是把幽怨寫在了臉上的、一直望著門口的東家大哥。姚騫隻以為雲彥和他一樣諸事不順,屁股壓在板凳上的同時,胳膊就壓在了桌麵了,胳膊上還壓著他裝滿不樂的沉甸甸的腦袋。
小楊能注意到窗口的雲彥,先是聞到了他的氣味,然後才看到他模糊的影子。他們住的這家客棧算是上等了,窗格用明瓦嵌釘,透光性比麻紙好很多,但隔窗看人還不是那麽清晰,特別是對視覺普通的平凡人。雲彥顯然沒想到這點,才會把因姚騫的忽視而生出的失望明晃晃寫在麵上。
明白二人情緒都不高,他一進門趕緊吩咐小二上茶點菜後,急匆匆回到桌邊正趕上大步流星上樓的雲彥,他不明所以,隻能出口詢問:“東家,晚飯——”
“我不吃!”撇下一句氣話,雲彥頭也不回地上樓了。
這下,再怎麽遲鈍、消沉,姚騫也看出雲彥的不高興了,可他還是沒有力氣抬頭,隻微微側頭向上看著小楊問:“東家是不是遇著甚事了?”
“遇著情愛之事了!”小楊在心裏默默說了一句,舉起茶壺倒了兩碗茶,一碗推給姚騫,自己端了另一碗,舉起茶碗喝茶前才以問作答:“你想知道嗎?”
姚騫騰出一隻胳膊,將茶碗撥到嘴邊,手扶著碗底嘴貼著碗沿,吸溜了半口水咽下去,轉而將下巴擱在桌麵上,怏怏地開口:“我想知道,但我也知道,我連自己的事都辦不好,何況東家的難事。”
“你這麽機靈,又認識不少朋友,老話說得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興許你能幫他想到辦法呢!”小楊坐到姚騫對麵循循善誘,看著姚騫將整個嘴唇放進茶碗裏,跟它們動物一樣喝水,心裏一陣古怪,連看著姚騫的眼神也變了。
姚騫想了想,提起一口氣要開口,小二熱情洋溢地喊著:“香噴噴的飯菜來了!”
兩碗羊雜湯、兩個肉夾饃、一碗豆腐燴菜泡饃上了桌,熱氣從碗裏直衝姚騫麵門,姚騫立馬坐直身體見肉忘義,閉著眼吸了一鼻子溫熱的香氣,左手肉夾饃、右手使著筷子大快朵頤,都沒注意到小楊失望的眼神。
吃了個七八分飽,姚騫變成了細嚼慢咽,開始努力品嚐肉味,一斜眼,瞟見了旁邊放著的一碗羊雜湯和肉夾饃,以及優雅端莊吃燴菜的小楊。
咽下嘴裏的肉,姚騫看著羊雜湯說:“這是給東家點的?”
“嗯。”小楊臉色淡淡地應了句。
姚騫看了看隻剩碗底的羊雜湯和手裏一小塊白吉饃,“再放會兒該涼了吧。”
“你馬上送上去就涼不了!”小楊停下咀嚼,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姚騫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姚騫明白了小楊讓自己哄東家的意思,但他什麽也沒說,最後一塊白吉饃塞入口中嚼兩下,端起碗喝了個精光。然後起身用手背蹭了蹭嘴唇上的油,端起那碗羊雜湯看著小楊疑惑的目光,眉飛色舞道:“老話說得好,吃飽喝足,心寬體胖!美滴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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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敲門聲響起,雲彥窩在榻上,微微動了動鼻子沒出聲。
安靜一息,門被姚騫用肩膀推開,一看,屋裏一片昏暗,隻能看到雲彥側臥在床上的身影。
“東家?睡著了?”姚騫小聲問了句,借著門外的光走到桌邊,放下手裏的一碗一碟,然後摸黑點燃蠟燭,轉身先去關了門,一扭頭,就看到雲彥黑著臉瞅著自己。
姚騫心有餘悸舒口氣,往雲彥身邊湊了湊,停在了三步之外,笑嘻嘻說:“還以為雲哥你睡了,醒著正好,”指了指桌上的碗筷,“快吃東西吧,不燙不涼,味道我都替你嚐過了,肉量足,味夠香!保管你一碗下去,全身通暢!吃飽喝足,你再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甚麻煩都沒了!”
雲彥就那麽麵無表情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姚騫眼睛、鼻子、眉毛、嘴巴連同手腳一齊使力,竭盡所有麵部表情哄自己高興,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愉悅又溫柔。那雙單眼皮的星星眼裏像盛滿了天河中所有星辰,期待著自己的好臉色。隻是,越說星光越淡,漸趨灰暗,讓雲彥閃出了他剛進門時無光的眼眸。也就一頓飯時間,他能按下心裏的失落和疲倦,聚起莫大精神換取自己歡心,該是很難吧?
在姚騫勉強撐起的笑容將要坍塌時,雲彥坐了起來,看著姚騫輕巧地說:“你喂我!”看到青年霍然瞪大的眼和張大的嘴巴,他目光移到自己右手毫不心虛地說:“我手疼。”
接下來的幾個呼吸的功夫,比一年都漫長,姚騫不知自己想了些什麽,和雲彥一樣,無聲看著雲彥的右手,然後又反複看看自己的右手,轉身端起碗,再次揚起笑臉:“應該的!雲哥受傷了,小弟照顧你!”
姚騫感歎,他一生中比度日如年還飽受煎熬的時刻,大概就是頭一回喂雲彥了,不是因為他從沒經曆過,也不是放不下伺候人的尊嚴,而是當時流淌在他二人之間的莫名氣氛。他後來才知道那種讓人心裏酥酥麻麻、臉頰忽然發燙、眼神總會對上的感覺,叫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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