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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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出門時,雲彥給他後腰掖了兩個東西,一把短匕,比自己丟失的那把還短,柄長三寸,刃長四寸,手掌寬大的人都不適用,而他剛好能用,當時他沒抽出察看,但他相信肯定比自己原來的好用。另一件,雲彥說是煙霧彈,教了他用法,聲稱覺得危險就放煙霧彈,發出求救信號的同時,也能迷惑敵人,幫助他逃跑。
此刻,他向西去,迎著耀眼的夕陽,卻看不清背著光的那三人麵孔,隻能停下腳步,雙手撐在腰後摸到兩個物件,左顧右盼。一片枯黃的莊稼地裏,玉米杆被削的隻剩下短短的根茬,不甚醒目,尤其是被後來居上的雜草圍住,更是如同荒野一般。其中,有一片焦黑從荒野延伸到路邊土坎,恍惚看到有星火點燃一株枯草,然後是十株、百株、千株枯草被引燃,火勢沒有衝天,但仍在蔓延,漸漸燎原,直至被夜晚的冰霜熄滅。
沒有足夠時間出神,也不敢再想象,姚騫聽到了三個人的鄉音。
“別瞎想了,趕緊走吧,聽說這塊鬧鬼哩!”路人甲說。
“鬧甚鬼哩?色鬼?”路人乙玩笑道。
“好像是死人了,我三大說,有人放羊哩,看著人骨頭了!”路人丙神秘兮兮地說。
“哎呀,成骨頭了還怕甚,早死了很長時候了。”路人乙說。
聽到這裏,姚騫的警惕放鬆了,可緊繃的神經卻沒放鬆,直視三人的目光改成了微微側身的餘光,額頭對準的正是那一片焦黑。
小路中間三個人緩緩走近,中間那個漢子抬頭瞧了眼一手叉腰一手擋住陽光的姚騫,低頭邊走邊跟同伴說,“不是那麽回事,那人骨頭看著白白淨淨的,上頭全是牙印子、爪印子,密密麻麻的。”
“不是說有鬼嗎?你看,那塊地快燒完了,鬼火燒死的,不應該是黑糊糊的骨頭嗎?”左邊的漢子低聲問,腳步不停。
“是不是野獸把誰家墳裏的祖先挖出來了?”右邊的漢子也把腦袋湊過去低聲問,並沒有理會即將擦肩的姚騫。
路人丙搖頭,完全沉浸在講鬼故事的氛圍中,“絕對不是,骨頭縫裏的血還濕著呢,可也日怪,周圍一點血都沒見。”
“哎呀,估計就是誰黑夜在這把地燒了,不想教人知道,才編的鬼故事吧?”右邊漢子的聲音從姚騫耳邊擦過。
左邊那漢子急著辯解,沒注意腳下的路,差點摔倒,幸虧離同伴近,靠著中間的漢子穩住身體,“不是光有這一回事,聽說有當兵來咱這塊打聽呢,說是丟了四個兵。”
右邊的漢子急忙問中間的人,“那放羊的,看著幾副骨頭呢?”
中間的漢子說,“兩副!”
左邊的漢子挺直身子加快腳步,“咱趕緊回吧,天滿黑了,最近還是離這遠點!”
“走走!”右邊的漢子望了眼那片焦黑,也快步往前。
中間的漢子這才看見姚騫愣在原地,好心提醒一句,“鄉黨,天黑了,快回家去吧!”然後追著二人走了。
姚騫的頭一直垂著,眼睛隻看到焦黑從道邊向地裏蔓延,暮靄漸濃,在呼出的熱氣中,他仿佛聞到了焦糊味,微風吹起灰燼,在低空旋轉著又散開。驀然,他抬起頭,看著遠處一個身影走來,穿著月白色大氅,沒有看清麵容,但他知道那是雲彥。他就那麽望著雲彥,可眼神沒有聚焦,隻是虛望著黑暗中的高大身影。
連續幾天,姚騫像不會停的陀螺一般,瘋狂地練習紅拳那些招式,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仿佛隻有拳在動,他才會動。和雲彥的兄友弟恭成了表麵功夫,那一夜的促膝長談、抵足而眠就像夜裏無數的夢,在腦海中時隱時現、時真時假。
姚騫從沒有像現在這麽別扭過,或者說,他在跟自己較勁。一方麵,他真切感受到了雲彥的濃濃情意,他知道,那不是什麽兄友弟恭,而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而不得,寤寐思服”。沒有過任何悸動的心,為此顫動,為此寤寐思服,輾轉反側。不管是因為他太缺關愛,還是因為雲彥無微不至,抑或是他把崇拜當愛慕、把感激當感動,他都心動了。甚至,他已經克服了異於平常的男子之間的情愛,反正他們都無父無母管著,反正世道都已經亂的沒套了,他也敢於和祖宗規矩叫板。
可另一方麵,他仍是看不清雲彥,這似乎是他揪心數日的重點。他想清楚地了解他,又怕徹底了解他,不論是最初的夢,還是共同經曆的點點滴滴,都告訴他,雲彥不簡單。他欽佩他的優秀、沉迷他的魅力,同時,心底總為他的神秘莫測惴惴惶惶。
他清楚地知道,雲彥對他好,是有生以來第一個,肯定也是此生唯一一個,對自己對如此好的人。就像自己的眼、自己的心都為他沉醉,他的心、他的眼,也早已因自己沉淪。看著就很強勢的人,有意無意地表露心跡後,沒有逼迫催促自己,而是給了自己發現和接受的過程,尤其這幾天,自己沒跟他怎麽親近,他仍然不厭其煩地為自己安排每日的學業,安排衣食住行,不愛吃的東西沒進過碗,多看幾眼的東西會經常在手邊,襪子破洞不是腳先察覺,而是雲彥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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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該猶疑的,可這麽多好處真的是屬於自己的?永遠隻屬於自己嗎?憑什麽會屬於自己呢?自己真是他唯一的親人嗎?那個讓他學醫的人呢?哎呀,自己快成婆姨了,怎麽顛來倒去想這想那呀。
姚騫搓洗衣物的手不知何時停下,這是他每天練完武必做的事,即便是早起換下的衣物,他也鬼鬼祟祟藏起來,等到傍晚連同汗浸過的一起洗。坐在小板凳上發著呆,回過神來,在盆裏涮了涮衣物,拎出水準備擰幹,定睛看去,竟然是雲彥的褲頭。邪了門,不知何時他習慣了連雲彥的一同洗,真成他婆姨了?!“啪”,姚騫一把將那濕淋淋的褲頭塞進水裏,濺起水花,灑在姚騫臉上,姚騫甩了甩水珠,似乎想到什麽,抬起袖子呼嚕了下臉,閉上眼睛開始擰衣裳,耳垂連同脖子都紅成一片。
屋內,雲彥透過微敞的門縫,看著雲彥嬌羞的樣子,像熟透的紅果子,他知道快有甜點吃了,嘴角不由自主上揚,正在敘述近日收集的各類訊息的小楊見狀,不得不略做停頓。
幸而他的東家沒完全沉迷美色,留了一隻耳朵在自己屋裏,一心二用地問他,“他們賺了幾成?”
小楊心裏快速計算一番,“三成。”
雲彥的目光終於從姚騫身上扒了下來,看向小楊熠熠生輝,“不用猶豫了,咱們幹!而且要比他們幹的更大!”
“我們把他們頂了?”小楊詢問。
“不用,讓他們做我們的上家之一就行,咱們以後不隻做棉花布匹,記住一點,凡是打仗能用到的,咱們都要有主動權。”此時的雲彥,完全沒有了以往的閑散,眼裏全是霸道的精光。
小楊略微沉吟,仍是想問個準確信息,“包括軍火嗎?”
“當然,這是重頭,也是最隱蔽的。”雲彥望著窗外,“我們早晚要離開這裏,早晚要卷進去。”
沉思片刻,小楊提出問題,“若要走的遠,咱們的人手不夠,尤其是麵對那些軍閥。”
“出了山的土匪嘛,咱也可以有。”雲彥計研心算,“喊那頭狼出山!”
“那個飛將軍,什麽天一?”小楊驚愕。
“鼠目寸光,占塊野山頭算什麽,有本事,往關中來!”雲彥語帶鄙夷。
“他野心不小,要是成了勢,咱不好把控,隱患頗大。”小楊斟酌著提議。
“互利而已,不用把控,讓他和猴子一起爭,真小人對偽君子,我們隻是把他們從暗處拉到明處,和現在差別不大。”雲彥邊想邊說,“也不用著急,都是長遠之計,慢慢來就是,眼下,先把那頭——”說著促然停了停,舌尖仿佛打了個圈,“那頭狼養肥了,等著日後多吃點肉!”
“想說羊,就說吧,在您眼裏,他算什麽狼,野心大過良心的小人而已。”小楊抬眼直視著自己的東家,熟稔的口氣甚至不像是仆從,倒像莫逆兄弟。
“哼哼,都被別人影響的,”雲彥輕笑出聲,一臉引以為傲地說道:“他們都以為羊軟弱可欺,以後你就讓他們好好瞧瞧,如今可不是狼吃羊,而是羊吃狼的時代了!”
“我還不是假借花將軍威名!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這是你教我的。”小楊向雲彥投去真摯的感激。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雲彥若有所思點頭,“看戲,隻能看懂幾個人,讀書,卻可看盡千萬人,這是別人告訴我的。”
小楊認同地微微頷首。
“有件事,你立刻辦一下。”雲彥瞟了眼晾衣裳的姚騫,對疑惑的小楊勾勾手指,二人竊聲私語。
晚飯時,姚騫坐到桌邊,雲彥剛舉起筷子給姚騫夾肉,小楊匆匆進門,看著雲彥欲言又止,雲彥誤解,給小楊使眼色,小楊靠眼神溝通無果,隻得開口:“東家,外麵來了個漢子,說是找姚公子的。”
“找我的?誰呀!”姚騫立即起身,沒看到雲彥一聽就拉下的臉和朝小楊飛去的眼刀。
感受到東家的不悅,小楊隻能看著姚騫回答,不去理會主子純山西產的醋意,溫和回答:“是一位長得很有福相的公子,自稱姓尉。”人家早就打聽姚騫了,雲彥一直不讓人透露住址,可人家照樣找到了,隻不過多費5天功夫,唉,男人心深似海,小楊腹誹著主子,看著姚騫都沒打招呼,就奔出去了,他自己也不理會雲彥,手裏事情多得很,先找個小廝是關鍵。
院門口,果然站著東瞅西瞅的尉保山,一看姚騫出了門,就激情大呼:“騫娃!”三步並兩步跨過去和姚騫摟在一起,“可算找到你了!”
“真是你山哥!咋這麽晚過來呢!”驚喜過頭的姚騫突然後脖頸一股冷風打來,聳了聳肩,放開尉保山。
暮色四合,久別的兄弟站在院中自是一番熱絡場景,和屋裏坐在飯桌前不點燈的雲彥形成鮮明對比,隻見他明明沒有動筷,卻在滋滋磨牙,眼裏醞釀著暴風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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