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字數:3971 加入書籤
午後,姚騫坐在窗前榻上默讀《過秦論》,沒堅持一會兒就放下了,轉而拿起筆開始練字,寫了“過秦論”三個字,又寫“姚騫”兩個字,緊接著寫下一個最工整的“雲”字,輪到寫“彥”時,才發現自己不會寫,僅寫出“美士為”三個字。擰眉苦思,把會背的詩都默誦完,還是不會那個字,轉身去書架上翻書。一時間,安靜的屋子隻剩下了“嘩啦嘩啦”翻書聲。
靜靜在桌前看醫書的雲彥其實啥也沒看進去,他的餘光注意到青年神色怏怏,不由自主想去開導安慰,可又怕自己會給對方壓力。任由青年把架上的書翻了個遍,又來到桌前翻,他才忍不住開口,“在找哪本書?”
“《詩經》”,姚騫回完話才想起來自己並沒有見過,暗罵自己蠢死了,抬頭問雲彥,“你有這本書嗎?”
雲彥搖搖頭,詫異道:“怎麽想起學《詩經》了?雖然家裏沒有,但你要想學哪首詩,我來誦,你寫下來,不就可以學了。”
姚騫真是佩服地無體投地,整本書都能默誦,自己何時才有這麽好的記性呢?可惜自己並不知道那句話出自哪首詩,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彥”字怎麽寫,隻能胡編亂造,“那就《關雎》吧。”
雲彥一聽,心裏冒出一絲喜悅,以為姚騫是為了以後給自己寫情書才學這首詩,當即讓開位置,讓姚騫坐到自己的位置。
姚騫繞到桌前屁股都要貼著椅子時,突然站直身體,一臉局促,“還是你寫吧,可能有很多我不會寫的字。”說著要離開椅子,被雲彥從身後困住。
經過姚騫悉心照顧,雲彥的手早已結痂拆了紗布,是以,眼下雲彥右手攔住姚騫,左手拉開椅子,整個身體貼在姚騫後麵,將手伸到桌前取筆、鋪紙、蘸墨。嘴巴也沒閑著,溫柔地說著不容拒絕的話,“不打緊,不會寫的我教你!”
雲彥一頓操作行雲流水,姚騫根本沒想起來拒絕,呆若木雞的姚騫以為是老師寫一個,自己臨摹一個,等雲彥將毛筆塞進自己手裏,又握住自己右手時,姚騫震驚的從木雞變死雞了,純粹靠著雲彥支配才能行動。
雲彥對姚騫的反應很滿意,下筆時靈光一閃,輕啟薄唇,“方才想了想,我覺得關雎確實有很多生僻字,我們先學《羔裘》吧。”
雲彥握著姚騫的手,邊誦邊寫,“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羔裘豹飾,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彥兮。”
從雲彥貼著自己後背,姚騫心髒就開始怦怦跳個不停,腦子先一步陣亡,不知所想,接著手腳也不是自己的了,不知所措,直至聽到最後那句“邦之彥兮”,姚騫才把丟失的魂魄找回,收斂心猿意馬,認認真真學著一筆一劃。他記得當初雲彥說的就是“邦之彥兮”,原來“彥”是這麽寫的。看來他們的確心有靈犀,想到一塊兒去了!
然而雲彥並不是如此打算的,他隻是希望分別後,姚騫給自己寫信時,萬一寫錯了字,把信送到別人手裏就不妙了。所以他抓住機會,假公濟私,讓青年將自己牢牢記在心裏,讓他的一言一語都要想著自己、念著自己。
歲月靜好在二人心間流淌,盡管肯定為期不長,但也讓他們的心貼的更近、情融的更深。
可院子外的歲月就不那麽美好了,小楊看著宛如被狗刨過的雪地,一股深深的怨念由內而外散發著,就出去一會兒功夫,如詩如畫的雪後小院竟變得慘不忍睹。他拿著掃帚,很想進去抽在罪魁禍首以及無限縱容包庇禍首的人身上,但他不能。一萬個後悔今日沒直接把找的新長工帶回家,咬著牙化悲憤為力量,他開始了漫長的掃雪工作。
到晚飯時,姚騫出門看到整潔幹淨的院子,居然吃了一大驚,如果不是樹枝、馬棚上麵仍有積雪,他都要懷疑那場雪仗是不是做了個夢。當然,心裏也稍稍有過一點點愧疚,不過,很快就被濃重的沉鬱取代了,就像夜幕無孔不入一般,壓抑的情緒見縫插針,堵的姚騫無法呼吸。更令人沉重的是,他還不能說,必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每到漫長的嚴冬,西北的大人小孩都會神奇地齊齊變矮,原因是他們總縮著身體,如果有殼可鑽的話,他們一定會蜷縮一整個季節。隻有在熱的發燙的水裏,他們才會撐開筋骨舒展身體。
以前沒有條件,今年冬天,姚騫每天晚上都要用熱水泡腳,這樣不僅緩解白天的疲乏,還能睡個溫暖的美覺。
今夜照舊進行了睡前最後一項——泡腳任務後,姚騫又把腳伸進了那雙第一次見雲彥時獲贈的千層底鞋,隻是由於白天在雪裏折騰,如今穿著又濕又冰,不過,他想著迅速上炕進被窩,晾一夜應當就不那麽濕了。雲彥和小楊最近幾次拿出新棉鞋讓他穿,他都以練武發汗為由拒絕了,理由嘛一半真一半假吧,他如今可是吃白食的。想著自己那點可憐的尊嚴,他剛要從板凳上站起,被大步進門的雲彥按住了肩膀。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把濕鞋脫掉!”雲彥跟姚騫說話的同時大長腿向後一蹬,輕輕關緊門,手中一雙新皮靴“咯噔”落在地上,他彎下腰看著青年的側臉,“試試這靴子合適嗎?”
姚騫被按下去時就受了驚,再看到雲彥擺在腳邊的自己從不敢奢想的皮靴,淚花乍然奪眶而出,他不敢讓雲彥看見,急忙深深地垂下頭,借換鞋的間歇壓住哽在喉頭的嗚咽,然後才悶聲說:“這就是皮靴嗎?”
雲彥的眼神閃了閃,聽出了姚騫帶著餘韻的哽咽,聲音更加柔和了,“對,合腳嗎?起來走走看。”
雲彥剛站起身,就被姚騫撲到懷裏,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令雲彥一怔,很快就抱住了青年的細腰,心中竊喜,嘴上打趣道:“是要我扶著你走嗎?”
“謝謝你!”姚騫鄭重地道謝,他早就想說了,怕說出來不夠真摯,才一直深藏於心,此刻,他眼角濕潤,隻好用這句話聊表激動澎湃的情緒。“當初的搭救,後來的幫忙,幾次解圍救命,謝謝!給保山哥的東西,還有嶽師傅,我都記在心裏。”
雲彥想到青年會感動,但沒想到他會深情道謝,皮靴原本是打算冬至再送的,可今天聽到消息後,他就讓小楊去催了,加了一倍工錢,趕著晚上才到手。後晌他又一回提醒姚騫把濕鞋換下來,可青年始終不換上那雙新棉鞋,他猜測青年可能是留著去遠方或過年穿,心疼的同時,也怪自己皮靴預定的晚了。
“不用道謝,”雲彥摩挲著青年的後背,心裏又酸又燙,語氣也變得艱澀,“像你說的,記在心裏就很好。還有,你要記住,跟我,永遠都不用說謝謝。要說,想要。隨便什麽,隻要你想要,就告訴我。”頓了頓,他又補充一句,“當然,不想要也要說。”
姚騫沒有說話,是因為他隻要一開口,絕對會哭出聲,他隻能將雲彥抱得更緊。
一樣的激動,一樣的珍愛,卻有兩種心思,他們靜靜地抱了許久。
“你還沒說,靴子到底合不合腳,萬一不行我讓人再改改。”雲彥不得不打破溫馨的氛圍問青年,畢竟時間緊急。
“合適,很合適。”姚騫既誇鞋,也誇人。
“你並未走路怎麽知道,快,走幾步,別磨腳了。”雲彥推開幾乎掛在身上的姚騫。
姚騫不放手,反而使勁往上貼。
雲彥失笑,“嗬嗬,你不想放開也行,我馬上抱你上炕睡覺!”
姚騫趕緊蹦開,行使自己撒嬌的權力,“我想要走走!”說著邁著小碎步在屋子裏轉圈踱步,不時偷偷回頭瞟雲彥。
雲彥隻覺得心中被填的滿滿當當,坐在炕沿上一直注視著青年。
燈火晦眛,各懷心事的兩人都盼望這一刻的時光能停留不變。
喜歡督軍兩口子去哪兒了請大家收藏:()督軍兩口子去哪兒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