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番外6 雲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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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六
“《佛說五王經》雲,人生在世,常有無量眾苦切身,今粗為汝等略說八苦。何謂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恩愛別苦、所求不得苦、怨憎會苦、憂悲惱苦,是為八苦也。”
雲遙子某一回說起別的事,莫名給雲彥講起了佛家八苦,雲彥想不通,明明是個道士,為何對佛教懂那麽多,而且他時兒咬牙切齒罵禿驢,時而又搖頭晃腦合十講佛經。真是怪哉!
那一天的那一個眼神,他久久不能忘,漸漸地,他就明白了雲遙子的怪從哪裏來,以及他對和尚那既恨又愛的矛盾從哪裏來。
又漸漸地,他明白了關於那一個眼神的來龍去脈,起因是雲遙子某天非要喝酒,還把自己灌醉了,醉了就胡言亂語,確切說是醉言醉語。他一會兒叫著一個法號罵那人狠心,一會兒指天罵地,說釋迦牟尼數典忘祖成了佛就不通人性了,說太上老君屁用沒有,一會兒拉著雲彥哭訴,說自己一生如何癡情如何被辜負,喜歡的人為世俗聲名遁入空門,他就反其道而行,入了道家……說著笑著哭著睡著了。
再後來,雲彥漸漸明白了自己的心,他覺得,人間不適合他一匹頭腦簡單的豹子。
在一個夏蟬輕歌的夜晚,他用剛學會的毛筆寫下“我走了”三個字,就不帶一絲風聲地離開了。
雲遙子醒來看到雲彥留下的書信後,默默發了會兒呆,心裏想了很多,最後將那張寫著四仰八叉的三個大字的紙,一點一點地折疊好,收了起來。
熱了昨晚的剩粥,端起粥碗卻沒了飲食的欲望,直接端起來倒進食槽喂給了小豬仔。看著毛發黝黑發亮的豬仔,心裏暗說“大概是看你太小不夠吃,去山裏抓老虎豺狼吃了吧,也是,本是自由自在的山中獸王,怎麽願意待在我這陋室喝雞湯呢。”他又從麻袋裏抓了把青草,扔給了黑豬仔,自言自語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總有這一天的。”
此後,雲遙子便渾渾噩噩,整日也就隻顧著拔草喂豬,自己是有一頓沒一頓地吃。沒過多久,他就顯出病態來,但他絲毫不在意,仍是無所謂地放任自流,甚至還借酒澆愁。要不是沽酒費用不低,他必會天天醉生夢死。
而這一切,去而複返的雲彥統統看在眼裏。他去山裏流浪了兩天,總在想,雲遙子會不會找自己?會不會去找那個和尚了?那豬仔豈不是沒人管了?沒準他已經把豬仔賣了或殺了呢。就當是去看豬仔吧。
想著這些雲彥回到了小院,果然雲遙子不在家,唯有豬仔餓的嗷嗷叫,他正氣憤不已時,雲遙子背著半袋子野草進了小院,嚇得他趕緊蹲進灶房。
這一藏不要緊,竟讓他發現灶房裏一片狼藉,灶台上和鍋邊麵泥灑的到處都是,像是久未清理,麵泥點子上粘著灰渣;一個碗裏裝著半份疙瘩湯,裏麵的疙瘩也是大的太大,小的太小,全然不是以前顆顆成粒大小均勻的模樣,最主要是麵疙瘩湯碗裏已經發了黴;還有鍋底,那厚厚的一層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何物的東西,乍一看,都會讓人以為是把鍋底的柴煮成糊糊了;地上的柴禾也全然不是以前整齊的樣子,木棍樹枝橫七豎八,還有的是明顯燒了一半又從爐膛裏抽出來的,將牆壁也染黑了……
不等雲彥再仔細觀察,院子裏傳來雲遙子驚呼的聲音“哎呀,對不住小黑,這些草好像不是你能吃的!老眼昏花老眼昏——咳咳咳!”接著就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雲彥都忍不住要跑出去了,卻被雲遙子的自言自語定在遠處,隻聽那人沙啞著聲音說“唉,怕是又要連累你餓肚子了,咳咳,不急,你可以慢慢長,反正……”那人說的越來越低,後麵的話雲彥沒聽清,他注意力全放在擔心那人會不會進灶房做午飯或是找水喝,畢竟天氣正熱又到了晌午,可那終究白憂心了,那人趿拉著步子回到他以前睡的主屋,抱著自己用過的枕頭就那麽躺下睡著了。
雲彥看的五味雜陳,揪心不已,想做些什麽,又不知該做些什麽,就那麽靜靜半蹲在窗台下,看著雲遙子從晌午睡到日頭西斜,他趕緊竄到房上聽著他的動靜。
大概是餓過頭了,那人搖搖晃晃到灶房,喝了半碗涼水,聞著豬叫,又拖著麻袋出門了。
打那日起,雲彥每天隻用很短的時間去山裏抓小動物吃了,其餘時間全部用來窺視某人,甚至夜裏也是躺在屋頂上睡覺。
而被他窺視的雲遙子,仿佛真開始修仙了,每日靠喝水維生,偶爾拔野草時摘幾顆野果子吃,如同初次見到他一般,他回回都要在樹下撒泡尿回饋辛苦結果的大樹。
雲彥越看心裏越難受,他便每日多抓個兔子,把兔子頭往樹幹上一甩,砸死後扔到雲遙子必經的樹根下。
雲遙子對於不用守株待兔也能天天撿到兔子非常得意,他以為是身上自帶仙氣,吸引了兔子死心塌地的頭投)靠,每天樂癲癲地專心撿兔子,野果子也不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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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雲彥生氣的是,他竟沒有吃兔肉,反而是把皮毛賣了,肉都送給了隔壁馬老漢。
一場雨後,小院裏多出一雙腳步聲,雲彥聽見餘子清剛進院門就為院子裏的雜草瘋長驚訝,然後衝進屋裏拉起躺椅上的雲遙子把脈。然後就是,一連串的、不重複的訓斥指責聲。
“那次見你身體,明顯比我預想的要好一些,現在怎麽突然又嚴重了?你是不是又破罐子破摔了?!”餘子清怒其不爭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無奈。
“破罐子不破摔,還能好摔不成。”雲遙子低聲嘟囔。
“哎,你還敢頂嘴!你要真活膩了,又拉著人家那個少年幹什麽!還給人看病?咦?那個冷娃呢?難道是因為他,你才這麽不要命的?”
“日行一善嘛,人家好了就走了唄。我的命幹人家什麽事!”
“你少來!我還看不出來你,你要不重視他,能在躲了我幾年後硬著頭皮尋我?!”
雲遙子這下沒聲了,屋裏一陣沉默。
最後的最後,雲彥隻記得那句“再這樣折騰下去,你別想過這個年了!”
那一刻,他覺得眼前一黑,他留著最後一絲力氣支撐住身體,才不至於摔下房頂,挺屍一般,在屋頂上躺了一夜。
隔壁公雞打鳴時,他霍然睜開眼,翻身站在了那熟睡之人跟前,等晨風吹散美夢那人翻身之際,他又無聲無息離開了。
剛醒來就是一陣掏心掏肺的咳嗽,雲遙子相信自己時日無多了,早起喝了點玉米麵糊糊,他拄著棍子抄近路,走到了興國寺大門外。
隔著大門,他聽著那梵音陣陣,隻覺心煩意亂,伸手想扣門,終是無力垂下了手。繞著圍牆,他停在寺廟外的一棵老槐樹下,靠著樹抬頭望天。
遠處,雲彥居高臨下,看到一牆之隔的後院裏,那回在河邊看過的瘦和尚停下掃地的動作,如有所感似的望向了牆外的槐樹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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