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著龜裂的土地，田軒跪在幹涸的麥田裏，指尖撚著碎成粉末的土塊。
    這是他們村第三十七口枯井，連井壁都結著鹽霜。
    十歲的小妹蜷在樹蔭下，肚子發出咕嚕聲像鈍刀割著他的心。
    "哥，阿爹留下的玉玨..."小妹從懷裏掏出半枚溫潤青玉，陽光穿透玉身映出雲紋，"老村長說，這個能換三鬥粟米。"
    田軒猛地攥緊拳頭。
    父親臨終前攥著這玉玨的模樣突然清晰起來，那枯槁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還有那句含在血沫裏的"不可..."。
    突然，遠處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嚎，王寡婦抱著餓死的幼子撞向村口石碑，暗紅的血順著"田家村"三個字蜿蜒而下。
    當夜他惴惴不安的推開了村長家的木門。
    一位八十歲的老者正在擦拭一尊青銅羅盤，幽綠銅鏽間隱約有星光流轉。
    “我想去無妄墟！"田軒大聲說道。
    “無妄墟每甲子現世三日。"老人斑駁的手指劃過羅盤上蝌蚪狀的銘文，"這機會可不多啊？"
    “我可以用我的一切交換這次去的機會”
    “用你的性命可以嗎？”
    田軒咬咬牙，艱難的說道“可以！”
    “哈哈哈哈哈……，又一個，鮮美的……咳咳……，靈……”“小子，過……過來，把手給我，我來教你方法。”
    田軒小心翼翼的把手伸過去，隻覺得手上一陣灼熱的針紮的感覺，眼前一黑…………。
    晨露未曦時，田軒已站在兩株枯死的柏樹前。
    按照村長教的步法，他左三右七踏著星位，懷裏的玉玨突然發燙。
    霧氣翻湧間，青石板路憑空浮現，路旁飄著盞盞白燈籠，火光卻是詭異的幽藍色。
    墟市比他想象的更光怪陸離。
    有人兜售裝在琉璃瓶裏的雷劫，有攤主叫賣長著人臉的何首烏。
    當他停在一處掛著"萬法歸宗"幡旗的攤位前，油光滿麵的胖商人張鐵正在往《玄陰訣》封皮裏塞《母豬產後護理》。
    "小兄弟好眼力！"張鐵三角眼裏精光一閃，抖開卷軸露出半幅經脈圖，"這可是玄級上品的《九陽真經》，隻要五十靈石..."
    田軒盯著對方腰間晃動的儲物囊，那上麵繡著的饕餮紋竟與父親玉玨的雲紋有七分相似。
    突然，他指著某處穴位驚呼："這足少陽經怎會通向天池穴？"聲音大得周圍幾個修士都轉頭看來。
    張鐵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田軒此刻的眼神讓他想起三十年前那個揭穿他賣假築基丹的老道，青玉案上的血還沒擦幹淨，那老東西的元嬰就被他喂了噬魂蠱。
    田軒眯眼打量著這個粗布麻衣的凡人，指節在攤桌下捏了個封喉訣。
    "二十靈石。"田軒掏出靈石時手在發抖，卻故意讓張鐵看見他藏在袖中的半頁殘卷——那是今早在村口撿到的，沾著昨夜自殺者的血。
    張鐵指尖凝聚的暗紫色真氣突然頓住。
    少年清瘦的腕骨在粗布衣袖下微微凸起，攥著靈石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個細節讓他想起自己剛入道時在當鋪典當娘親銀簪的模樣。
    "足少陽經本該連接懸鍾穴。"田軒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左手卻穩穩按住那頁繪著古怪符文的經脈圖。
    周圍修士的竊語聲像毒蟻爬進張鐵耳中，他瞥見兩個來收保護費的神宵宗弟子正在攤位十步外駐足。
    胖商張鐵人突然爆發出洪亮的笑聲，震得幡旗上的銅鈴叮當作響。"小兄弟果真天賦異稟！"他突然親熱地攬住田軒肩膀，掌心暗藏的蝕骨粉卻遲遲未敢拍下，這小子脖頸處，這道新月狀胎記，正與他三十年前見過的某位大能頸後印記重合。
    田軒順勢踉蹌半步，懷中掉出半塊硬饃。
    當他彎腰去撿時，故意讓藏在衣領裏的玉玨滑出寸許。
    張鐵瞳孔驟縮，那抹青玉流光中分明遊走著九幽冥火，這是鬼界巡陽使的信物。
    "二十靈石就二十靈石！"張鐵突然扯下腰間儲物囊，取出卷用蛟筋捆著的玉簡，"此乃真正的《太初吐納訣》，看在小兄弟誠心求道的份上..."他咬破指尖在玉簡畫下血契，暗地將追魂香抹在封印處。
    交易完成的瞬間，墟市上空突然飄起猩紅花瓣。
    田軒轉頭望去，見三丈外的胭脂攤前立著個雪色襦裙的少女。
    她發間別著的木簪正在吞噬四周光線，當第二片花瓣落在她肩頭時，整條街市的喧囂忽然陷入粘稠的寂靜。
    "小哥的玉玨..."少女的傳音如冰棱刺入耳膜，田軒猛地回頭，卻發現攤位前空無一人。
    隻有片半融的冰晶落在青石板上，內中封著粒正在發芽的朱砂籽。
    懷中的《太初吐納訣》突然發燙，田軒匆匆鑽進人群。
    然而，他沒注意到張鐵攤位後方，那個標價五百靈石的青銅香爐裏，三支剛點燃的追魂香正飄出蛛絲狀青煙，在空中凝成他側臉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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