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急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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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見到那個穿紅棉襖的小女孩,是在淩晨三點的急診樓走廊。
    消毒水的氣味像凝固的冰,白熾燈把地磚照得發青。我抱著病曆本站在護士站打哈欠,突然聽見輪椅軲轆聲從走廊盡頭傳來。抬頭望去,隻見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坐在輪椅上,穿一件褪色的紅棉襖,正盯著我這邊看。她的臉白得像紙,嘴唇卻紅得刺眼,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輪椅旁邊沒有推她的人。
    “小朋友,你家長呢?”我放下病曆本走過去,走廊裏的聲控燈突然熄滅,眼前陷入短暫的黑暗。心髒猛地漏跳一拍,我摸出手機照亮,再抬頭時,輪椅已經空了。手機光束掃過牆角,那裏堆著幾具備用擔架,擔架底下露出半隻紅鞋尖,像朵開在陰影裏的花。
    “小林,發什麽呆呢?”張姐端著治療盤路過,盤裏的注射器碰撞出清脆的響,“3床的大爺又吵著要見女兒,你去換瓶葡萄糖,順便安撫下。”
    我點點頭,轉身時瞥見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燈在閃爍,紅光中似乎有個小小的身影晃了晃,羊角辮上的紅頭繩一閃而過。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在急診樓迷宮般的走廊裏奔跑,兩邊的病房門不停開合,每張床上都躺著穿紅棉襖的小女孩,她們的頭齊刷刷轉向我,嘴唇開合著發出沙啞的聲音:“姐姐,幫我找媽媽……”
    驚醒時渾身冷汗,手機屏幕顯示淩晨兩點,正是我平時換班的時間。鬼使神差地,我翻開醫院內網的舊新聞,手指在鍵盤上停頓片刻,輸入了“紅棉襖 小女孩 急診樓”幾個關鍵詞。搜索結果裏跳出一條三年前的舊聞:冬季深夜,一名五歲女童因高燒被母親送來急診,因搶救無效死亡,其母在繳費時失蹤,至今未查明身份。配圖是監控截圖,模糊的畫麵裏,小女孩穿著一件醒目的紅棉襖,手裏攥著半塊水果糖。
    第二天值夜班,我特意留意了急診樓的監控錄像。零點剛過,監控畫麵突然出現雪花,恢複正常後,走廊盡頭的長椅上多了個穿紅棉襖的身影。我屏住呼吸放大畫麵,隻見小女孩正低頭玩著什麽,手裏的東西在燈光下一閃一閃——是塊水果糖。
    “小林,4樓手術室需要支援。”護士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慌忙關掉監控界麵,轉身時撞翻了桌上的酒精瓶。透明的液體在桌麵上蜿蜒,映出我蒼白的臉,以及身後走廊裏那個正在緩緩靠近的紅色身影。
    手術室的燈亮了整整一夜,當我拖著疲憊的身軀下樓時,天已經蒙蒙亮。經過二樓兒科病房時,我聽見裏麵傳來細碎的說話聲。趴在門縫上一看,隻見那個穿紅棉襖的小女孩坐在靠窗的病床上,正對著空氣說話。她的麵前擺著半塊水果糖,床頭的病曆卡上寫著:無名氏,女,5歲,死因:高熱驚厥,死亡時間:2019年12月17日3時15分。
    我的後背貼上了冰冷的牆麵,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滑。那個日期,正是三年前新聞裏小女孩死亡的日子。病房裏的說話聲突然停止,小女孩轉頭看向我,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微笑。她舉起手裏的水果糖,對著我做了個“過來”的手勢,手腕上露出一道暗紅色的勒痕。
    天亮換班時,我在護士站遇到了張姐。她看著我發青的臉色,歎了口氣:“你也看到那個小女孩了吧?”我猛地抬頭,張姐的眼神裏帶著憐憫,“三年前那個母親,其實是把孩子掐暈了送來醫院的,後來孩子沒救過來,她就跑了。從那以後,每逢夜班,總有人看見穿紅棉襖的小女孩在走廊裏找媽媽。”
    “可是……為什麽是我?”我的聲音發顫。
    張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因為你和她媽媽長得有點像。”她從抽屜裏拿出個護身符塞給我,“戴著吧,上夜班時別單獨去走廊盡頭。”
    那天晚上,我把護身符緊緊攥在手裏,盡量讓自己忙起來。然而到了淩晨三點,走廊裏的燈還是一盞接一盞地熄滅。我躲在護士站裏不敢出去,突然聽見治療盤倒地的聲音。抬頭望去,隻見小女孩站在護士站門口,紅棉襖上沾著血跡,羊角辮上的紅頭繩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根勒痕累累的電線。
    “姐姐,”她開口了,聲音像生鏽的鐵絲摩擦,“幫我找到媽媽,好不好?”她抬起手,掌心躺著半塊發黴的水果糖,“媽媽說,隻要我把糖給姐姐,姐姐就會幫我。”
    我想跑,卻發現雙腿根本不聽使喚。小女孩一步步靠近,我聞到了她身上散發的腐臭味。她的眼睛裏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嘴角咧開到耳根:“姐姐,你身上有媽媽的味道……”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是夜班醫生來查房了。小女孩猛地轉頭,身影瞬間消失在黑暗中。我癱坐在地上,手裏的護身符不知何時已經斷裂,露出裏麵夾著的一張紙條,上麵寫著:“12樓儲物間,有你要的答案。”
    儲物間的門鎖已經生鏽,我用手術刀撬開門,裏麵堆滿了舊病曆和雜物。在最裏麵的紙箱裏,我找到了三年前那個小女孩的屍檢報告,以及一張監控截圖。截圖裏,小女孩的母親站在急診樓門口,懷裏抱著已經昏迷的孩子,她的臉被帽子和圍巾遮住,隻露出了手腕——那上麵有道和小女孩一模一樣的暗紅色勒痕。
    手機突然在這時響起,是張姐的電話:“小林,你在哪裏?別去12樓!那地方三年前死過人,那個母親後來在那裏上吊了……”
    我猛地轉身,看見儲物間的房梁上掛著一根電線,電線末端還在輕輕晃動。電線下方的地麵上,散落著半塊水果糖,和一個掉漆的紅發卡。
    身後傳來緩慢的呼吸聲,帶著潮濕的黴味。我僵硬地轉頭,看見穿紅棉襖的小女孩正站在門口,她的脖子上纏著電線,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姐姐,你找到媽媽了對不對?現在……該你陪我了……”
    電線突然勒緊我的脖子,我看見小女孩的臉在眼前放大,她的眼睛裏映出我驚恐的表情,以及儲物間牆上晃動的兩個人影——一個是我,另一個,是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張姐”。
    最後的意識消散前,我終於想起為什麽覺得張姐的眼神熟悉。三年前那個監控截圖裏,抱著孩子的女人,手腕上的勒痕和張姐左手的燙傷疤痕,形狀一模一樣。
    原來,真正的“媽媽”,一直都在我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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