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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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秋末搬進那棟老樓的。
    中介說這是單位家屬樓,始建於1982年,原住戶大多搬去了新區,剩下的要麽是念舊的老人,要麽是像我這樣圖便宜的租客。房租確實低得離譜,六十平的兩居室每月隻要八百塊,唯一的缺點是沒有電梯,七樓的台階磨得發亮,扶手鐵管上結著層黏膩的油灰。
    房東是個戴老花鏡的老太太,交房時反複叮囑:“晚上別出門亂逛,這樓裏住的都是上了年紀的,經不起折騰。”她遞鑰匙時指尖在我手背上蹭了蹭,涼得像塊凍久的臘肉,“尤其別去頂樓,晾衣繩斷過好幾回,摔死過人的。”
    搬進去的第一晚,我在客廳收拾箱子,老式座鍾敲了十下後,樓道裏突然傳來拖遝的腳步聲。像是有人穿著塑料拖鞋,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拖行,一步一停頓,伴隨著金屬摩擦的輕響。我以為是鄰居起夜,趴在貓眼上看時,走廊聲控燈卻怎麽也不亮,隻能看見一片模糊的灰影,在樓梯拐角處晃了晃,消失了。
    真正讓我感到不安的是第二周的深夜。
    我在臥室改論文,老式窗扇漏風,總把窗簾吹得簌簌響。零點剛過,天花板突然傳來指甲抓撓的聲音,一下一下,像是有人在樓上用鑰匙劃地麵。我以為樓上住了夜貓子,起身敲天花板抗議,抓撓聲卻轉移到了牆裏,從臥室角落的牆縫裏滲出來,細細密密,像無數螞蟻在牆體裏爬行。
    更奇怪的是衛生間的排風扇。
    有天淩晨三點,我起床上廁所,發現排風扇在自動旋轉,出風口漏出淡綠色的光。我記得明明已經關掉了電源,伸手去按開關時,風扇突然發出尖銳的摩擦聲,轉速快得幾乎要飛出來,出風口飄出幾縷濕漉漉的長發,黏在我手背上。
    我衝進廚房拿殺蟲劑,再回來時排風扇已經停了,出風口幹幹淨淨,隻有牆麵上的水漬在月光下泛著青黑,形狀像個蜷縮的人影。
    周末去樓下超市買泡麵,收銀的張姨突然拽住我手腕:“姑娘,你住七樓東戶吧?”她壓低聲音,身後貨架上的罐頭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那戶原先住的是王大夫,他老婆跳樓那年,穿的就是你昨天晾的那條紅裙子。”
    我猛地想起晾在陽台的紅裙子——那是我在二手店買的vintage連衣裙,酒紅色天鵝絨,領口處有枚銅製玫瑰扣。昨晚收衣服時,我發現裙擺沾了塊暗紅色汙漬,像是幹涸的血跡。
    “王大夫後來怎麽樣了?”我攥緊購物袋,指甲嵌進掌心。
    張姨往我手裏塞了包朱砂:“他啊,天天夜裏在樓頂鼓搗些瓶瓶罐罐,說是要給老婆配‘還魂藥’。有天早上我看見他拎著個鐵皮箱下樓,箱子縫裏漏出頭發絲,黑的白的都有……”她突然噤聲,目光越過我肩膀,看向超市門口。
    我回頭時,看見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玻璃門前,手裏提著黑色醫藥箱,金屬扣環在陽光下閃過冷光。他臉埋在陰影裏,隻能看見下巴上青黑的胡茬,和我家衛生間牆縫裏漏出的頭發絲顏色一模一樣。
    秋分那天,我在樓道裏遇見了房東老太太。
    她提著塑料袋,裏麵裝著蘋果和黃紙,看見我時愣了愣,塑料袋裏滾出個小玻璃瓶,裏麵裝著暗紅色粉末。“給樓上的…送點吃的。”她彎腰撿瓶子,我瞥見她後頸有道弧形傷疤,像是被什麽銳器割過,“你晚上別開廚房燈,那盞燈……照見過不幹淨的東西。”
    當晚我失眠了,盯著天花板上的水痕發呆。淩晨兩點,廚房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我握著水果刀過去查看,發現冰箱門大開,裏麵的牛奶盒被劃開,白色液體混著暗紅色粉末,在瓷磚上畫出不規則的圖案,像極了人體解剖圖裏的血管分布。
    天花板的抓撓聲再次響起,這次更清晰了,伴隨著含混的嘟囔:“差一點…就差一點……”
    我猛地想起房東說的頂樓,抓起鑰匙衝上樓。七樓到八樓的樓梯間堆滿雜物,蛛網裏掛著褪色的紅布條,像是從前的喜字。頂樓的鐵門沒鎖,推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月光裏散落著無數玻璃瓶,裏麵泡著各種人體組織:眼球、手指、胎兒標本……
    正中央擺著張手術台,台麵上鋪著酒紅色天鵝絨,正是我那條紅裙子。裙子中央放著個鐵皮箱,箱蓋敞開著,裏麵是疊得整整齊齊的人皮,每張皮上都標著編號和日期,最新的一張標簽上寫著:2023.9.23,七樓東戶,皮膚彈性3.7分。
    我轉身想跑,卻撞進一個帶著福爾馬林氣味的懷抱。
    穿白大褂的男人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手裏的手術刀正滴著液體,混合了酒精和血液的氣味衝進鼻腔。他下巴的胡茬蹭過我耳垂,聲音裏帶著病態的溫柔:“別怕,很快就好。你看,你裙子上的血已經養了三年,今晚就能配成最後一味藥……”
    他口袋裏掉出張泛黃的病曆單,我瞥見患者姓名欄寫著“李桂蘭”——正是房東老太太的名字。病曆診斷欄用紅筆圈著:精神分裂症,幻聽幻視,伴有剝脫性皮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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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她從這裏跳下去,摔碎了半張臉。”男人舉起手術刀,刀尖劃過我後頸,“我花了十年收集人皮,想給她拚個完整的臉皮。你看,頂樓的月光多好,正適合做手術……”
    樓下突然傳來砸門聲,是張姨的聲音:“姑娘!快下來!你晾的紅裙子在飄!”
    男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我抓起桌上的玻璃瓶砸向他腦袋。福爾馬林混著血水潑在他白大褂上,他慘叫著捂住眼睛,我趁機撞開鐵門,在黑暗的樓梯間狂奔。身後傳來玻璃瓶碎裂的聲音,和老太太的呢喃:“別跑啊,你看,你和我女兒的皮膚一樣好……”
    我終於衝到一樓,張姨拽著我躲進超市,反手鎖上門。她手裏拿著半支點燃的香,煙霧裏我看見超市監控畫麵:七樓東戶的陽台上,那條紅裙子正無風自動,裙角揚起時,露出裏麵纏繞的黑色長發,和衛生間排風扇裏漏出的一模一樣。
    我在天亮前搬離了那棟樓,甚至沒來得及收拾行李。
    後來聽說,頂樓的手術台被警方查封,鐵箱裏的人皮標本足足裝了三輛警車。房東老太太被送進精神病院,護士說她總對著空床說話,說女兒穿著紅裙子回來看她了。
    至於那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隻在手術台抽屜裏發現了本筆記,裏麵貼滿剪報,都是關於“小區怪病”“莫名脫發”的報道,每篇報道旁邊都標著日期,和人皮標本的編號一一對應。
    我燒掉了那條紅裙子,卻總在深夜夢見它。夢裏的裙子在頂樓的月光下飄著,裙角掃過那些玻璃瓶,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有人在輕輕叩問:“我的臉,什麽時候能拚好呢?”
    如今我住在帶電梯的新公寓,卻再不敢買紅色的衣服。偶爾路過老小區,看見七樓陽台上晾曬的衣物,仍會忍不住駐足,生怕看見那抹熟悉的酒紅色,和裙角揚起時露出的,半張腐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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