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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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抽打著生鏽的鐵門,我握緊祖父臨終前塞給我的青銅鑰匙,指腹觸到鑰匙齒間凝固的血痂。鐵門內的庭院浸在齊踝深的積水中,水麵漂著成團的白色絮狀物,湊近才發現是腐爛的人皮碎屑,每片碎屑上都布滿針孔般的咬痕。
    手電筒光束劈開雨簾,照亮噴泉池裏的景象時,我猛地捂住嘴——池底蜷縮著一具骸骨,肋骨間卡著半顆頭顱,眼窩處盤踞著拳頭大的蜘蛛,八隻腳正插進骷髏的鼻腔裏產卵。更駭人的是,骸骨雙手捧著本泡脹的日記,封皮上"林氏宅邸改造工程1943"的燙金字被啃得殘缺不全。
    木門在推擠時發出骨頭錯位般的聲響,門內湧出的氣流帶著濃烈的福爾馬林味,混著某種甜腥的腐爛氣息。玄關地磚上凝結著紫黑色的苔蘚狀物質,踩上去會發出"啵"的輕響,滲出暗紅色汁液。牆壁上的壁燈突然逐個亮起,昏黃光暈裏,我看見牆紙下有無數凸起的線形陰影在蠕動,像是有無數條蟲在牆體內鑽行。
    "沈念,上來。"
    祖父的聲音從二樓傳來,帶著濕冷的雜音,像喉嚨裏塞著泡發的棉花。我抬頭望去,樓梯轉角的陰影裏,那個佝僂的身影正緩緩轉身,白發垂落至腰間,而他本該垂在身側的右手,竟從袖口垂下一段蠕動的血肉,末端長著五隻布滿倒刺的吸盤。
    日記本在掌心發燙,我踉蹌著退到牆角,後腰撞上雕花立櫃。玻璃櫃門內映出我的倒影——左臉頰不知何時爬滿青紫色血管,右眼虹膜邊緣泛著詭異的金色光斑。立櫃第三層擺著個陶瓷罐,罐口纏著女人的長發,掀開蓋子的瞬間,七顆眼球突然同時轉向我,瞳孔裏映出我驚恐的臉。
    "1943年7月15日,第37號實驗體開始出現皮膚碳化,但其子宮仍能保持鮮活......"日記本上的字跡被水漬暈開,後半句被血漬覆蓋,新的字跡疊在上麵:"必須用直係血親的心髒完成儀式,否則所有人都會變成活容器......"
    走廊盡頭的壁燈突然爆炸,玻璃碎片劃過我的脖頸。在鮮血滴落的瞬間,我看見牆紙上的抓痕竟在蠕動,逐漸拚出一行血字:她在鏡子裏等你。天花板開始滲出黑色黏液,滴在手臂上立即灼出白煙,我踉蹌著撞進左手邊的房間,門在身後"砰"地關上。
    這是間育嬰房,搖籃裏堆著腐爛的繈褓,布料間露出幾截白骨。牆上貼著泛黃的嬰兒體重表,最後一頁用紅筆圈著"3.7kg",旁邊批注:"臍帶繞頸七周,胎盤粘連著母親的子宮壁,取出時帶下一整塊血肉。"搖籃上方的風鈴突然響動,不是金屬碰撞聲,而是細小的骨頭相互摩擦的"咯咯"聲,每根吊繩上都串著嬰兒的指骨。
    "媽媽......"
    沙啞的呢喃從搖籃下方傳來,我渾身血液凝固。搖籃緩緩晃動起來,腐爛的繈褓慢慢掀開,露出裏麵蜷縮的"東西"——那是具兩歲左右的屍體,皮膚呈紫黑色,腹部脹大如球,臍帶上還連著拳頭大的肉塊。它抬起頭,沒有眼珠的眼窩對著我,嘴角裂開至耳根,露出兩排鋸齒狀的乳牙:"媽媽,我餓......"
    我轉身撞向房門,卻發現門把手變成了脊椎骨形狀,指尖剛觸到凸起的骨節,整麵牆突然凹陷,無數隻手從牆內伸出。那些手有的腐爛流膿,有的布滿縫合線,指甲縫裏嵌著幹涸的血垢。它們抓住我的腳踝、手腕,將我拖向牆麵——牆皮剝落處露出裏麵層層疊疊的人體組織,粉色的肌肉纖維間嵌著眼球和牙齒,正發出胎兒心跳般的"咚咚"聲。
    "念兒,別怕。"祖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扭過頭,看見他不知何時站在房間另一角,身上的中山裝已經變成血紅色,胸口裂開巨大的口子,裏麵蠕動著半透明的髒器。他伸出手,掌心躺著顆跳動的心髒,心尖插著我眼熟的青銅鑰匙:"把鑰匙插進祭壇,你媽媽就能回來了。"
    媽媽?這個詞像冰錐刺入太陽穴,記憶突然撕裂——六歲那年,媽媽在老宅門口把我推向祖父,她渾身是血,懷裏抱著個用白布包裹的東西,白布邊緣滲出黑色液體。她尖叫著讓我快跑,卻被突然關閉的鐵門攔腰截斷,上半身飛進庭院,眼球還在轉動,嘴裏念著:"別相信任何鏡子......"
    育嬰房的窗戶突然被炸開,暴雨卷著落葉灌進來。在閃電的強光中,我看見庭院裏站著個穿旗袍的女人,正是畫像上的祖母。她的肚子高高隆起,旗袍下擺滲出綠色液體,而她的臉——左側臉頰完好如初,右側卻隻剩下白骨,蛆蟲從眼窩爬出,順著下巴滴落在腫脹的腹部。她緩緩抬起手,指向二樓的窗戶。
    我猛地轉頭,二樓某個窗戶閃過黑影。那些拉拽我的手突然鬆開,仿佛感受到更恐怖的存在。我抓起日記本衝向走廊,樓梯扶手不知何時纏滿了臍帶,每根臍帶上都掛著幹癟的胎盤。登上樓梯時,腳底踩到黏膩的塊狀物,低頭一看,是從天花板滴落的子宮內壁組織,每塊組織上都長著細小的絨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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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樓走廊有七扇門,其中第六扇門下滲出黑色液體,門縫裏傳來指甲抓撓木板的聲音。但我徑直走向盡頭的雕花木門,因為祖母在庭院裏指向的,正是這扇門。門把手上纏著女人的長發,發尾結著血痂,當我握住把手時,頭發突然活過來,纏住我的手腕往門縫裏拽。
    門內景象令我瞳孔驟縮——圓形祭壇占據整個房間中央,黑色石台上躺著三具屍體,從左到右分別是年輕時的祖父、穿著婚紗的媽媽,以及腹部開裂的祖母。媽媽的胸口插著那把青銅鑰匙,鑰匙周圍的皮膚已經碳化,而祖母的肚子裂開大口,裏麵堆著數十具嬰兒屍體,每具屍體都長著和我相似的臉。
    "歡迎來到輪回的終點。"祖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頭望去,天花板上倒掛著數百具屍體,全是不同年齡段的我,從嬰兒到此刻的青年,每具屍體胸口都插著青銅鑰匙。祖父倒掛在正中央,他的身體已經完全異化,四肢變成章魚般的觸須,頭部裂開成五瓣,每瓣嘴裏都有尖牙在轉動:"1943年,你曾祖父用七十二個孕婦的子宮改造了這棟房子,我們林家男人必須用直係血親的心髒維持儀式,否則整棟房子會變成吞噬活人的怪物。你媽媽當年想逃,結果她的子宮成了第一個祭品。"
    我後退半步,後腰抵在祭壇邊緣,指尖觸到石台上的凹痕——那是心髒的形狀。日記本從口袋滑落,攤開在祭壇上,最新的一頁不知何時出現了我的字跡:當你看到這行字時,你已經在循環裏走了27次,每次都以為能拯救媽媽,卻每次都把鑰匙插進祭壇。
    鏡子。媽媽臨死前說別相信鏡子。我猛地轉身,發現房間左側有麵巨大的落地鏡,鏡麵蒙著血汙。當我擦去血汙的瞬間,鏡子裏的場景讓我渾身冰涼——鏡中的我站在老宅門外,正準備推開鐵門,而我此刻的身影,正站在鏡中的祭壇前,嘴角咧出詭異的微笑。
    "第28次循環開始了。"祖父的觸須纏住我的腳踝,祭壇四周突然升起黑色煙霧,煙霧裏浮現出無數張痛苦的臉,全是我的祖先。媽媽的屍體突然坐起,她睜開眼,瞳孔裏映著祭壇的場景,嘴角滲出血沫:"念兒,把鑰匙拔出來,插.進.我.的.心......"
    當觸須刺穿我的腹部時,我終於明白鏡子的秘密——這棟房子本身就是麵巨大的鏡子,所有進入者都會在現實與鏡像的夾縫中無限循環,成為滋養房子的活祭。而我,早已在第一次推開鐵門時就死了,現在的"我",不過是鏡像世界裏不斷重生的傀儡。
    青銅鑰匙在掌心發燙,我看著鏡中無數個"我"同時舉起鑰匙,插進不同時空的祭壇。祭壇石麵突然裂開,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血池,池子裏漂浮著數不清的心髒,每顆心髒上都刻著我的生辰八字。祖母的屍體突然蠕動起來,她的骨架撐破皮膚,變成巨大的肉瘤,肉瘤表麵布滿子宮般的褶皺,正"咯咯"笑著朝我逼近。
    "這次要選媽媽,還是選自己?"祖父的觸須卷住我的手腕,將鑰匙對準媽媽的心髒。鏡中的"我"已經完成了27次選擇,每次都選擇拯救媽媽,卻讓房子變得更強大。而這次,我看著媽媽瞳孔裏的哀求,突然將鑰匙轉向自己的胸口。
    鮮血噴湧的瞬間,所有聲音突然消失。我看見祭壇血池裏的心髒同時爆裂,房子開始劇烈晃動,牆壁上的血肉組織紛紛脫落,露出裏麵鏽跡斑斑的鋼筋。祖父發出刺耳的尖叫,觸須化作黑色黏液滴落。鏡子出現裂紋,無數個"我"的殘影從鏡中跌落,摔在地上變成灰燼。
    最後一道閃電劈開雨幕,我躺在祭壇上,看著天花板坍塌,露出真正的夜空——那是1943年的夜晚,老宅正在施工,工人們將七十二具孕婦屍體砌進牆壁。而在某個腳手架上,年輕的曾祖父正冷眼看著這一切,他的胸口,插著那把貫穿時空的青銅鑰匙。
    黑暗降臨前,我終於聽見了真正的聲音——那是無數被封印的靈魂在牆體裏發出的尖嘯,它們說:歡迎來到第28層地獄,我們的新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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