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紙人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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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落地的瞬間,母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甲縫裏滲著黑泥,指尖冰涼得不像活人:“林伢子,莫看棺材後頭。”
我渾身一顫,手裏的孝棍差點掉在泥水裏。抬棺的八個壯漢穿著蓑衣,竹杠壓在肩頭發出“咯吱”響,棺材縫裏滲出暗紅色液體,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痕跡。身後送葬隊伍裏,不知誰在低聲哼唱那首童謠:“槐樹根,穿陰魂,七個童女換門神……”
這是我時隔十年第一次回槐樹村。母親三個月前突然中風,臨終前非要葉落歸根,我隻好帶著她從縣城趕回這個群山環繞的村落。進村時天剛擦黑,村口那棵五人合抱的老槐樹被雷劈去半邊,樹幹裏嵌著半具焦黑的屍體, viagers說那是去年偷砍槐樹的外鄉人,被樹神抓去當了替死鬼。
“林伢子,去把祠堂的長明燈點上。”堂叔遞來煤油燈,他袖口露出的皮膚上有三道抓痕,呈紫黑色,像是被什麽動物抓過。祠堂門環上纏著白麻,推開時發出“吱呀”聲,供桌上擺滿紙紮祭品,紙牛紙馬的眼睛都是用活人指甲蓋粘的,在燈光下泛著青灰色。
當我看到供桌後的紙人時,煤油燈差點摔在地上。那是個穿著婚服的紙人,頭上蓋著紅蓋頭,身上的喜服繡著金線鳳凰,但詭異的是,紙人的手是用真正的人手骨做的,指節上還殘留著風幹的皮肉。堂叔突然在身後說:“這是你嬸子給你準備的新娘子,等你媽頭七過了,就辦陰婚。”
我猛地轉身,堂叔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右眼皮不住跳動。十年前,就是他帶著村民把我趕出村子,說我八字太硬,克死了父親。此刻他身後的牆壁上,用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符咒,符咒中間貼著張泛黃的紙,上麵寫著我的生辰八字,還有個陌生女孩的名字:周小芸。
後半夜守靈時,我坐在棺材旁打盹,迷迷糊糊間聽見棺材裏有動靜。指甲抓撓木板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我猛然驚醒,隻見母親的遺像在供桌上搖晃,相框玻璃上凝著水珠,像是有人在裏麵流淚。我顫抖著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照見棺材縫裏伸出半截手指,皮膚青白,指甲縫裏嵌著黑色泥垢。
“林伢子,你媽想喝水。”堂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端著陶碗,碗裏的水冒著熱氣。我接過碗時,看見她手腕上戴著串手鏈,由七顆牙齒串成,每顆牙齒上都有細小的裂紋,像是被硬物敲碎過。突然,供桌上的長明燈劇烈晃動,燈芯爆出綠火,堂嬸的影子在牆上拉得老長,她的影子沒有頭。
陶碗從我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成八片。堂嬸彎腰去撿碎片,我看見她後頸有塊銅錢大的疤痕,疤痕周圍的皮膚呈紫黑色,像是被火燒過。十年前,村裏突發怪病,七個女孩陸續死去,死狀都是高燒不退,皮膚潰爛,最後在槐樹下斷氣。當時村民說是槐樹根下的陰魂作祟,要找七個童女當祭品,才能保住村子平安。
天快亮時,我實在撐不住,回廂房睡覺。床上鋪著藍底白花的粗布床單,枕頭下掉出本破舊的筆記本,裏麵夾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個穿著碎花裙的女孩,紮著麻花辮,站在槐樹下微笑,她腳邊有隻黑色的貓。筆記本裏的字跡歪歪扭扭,寫著:“今天阿林哥說帶我去縣城看電影,可是堂叔不讓我出村,他說我的血要留給槐樹神……”
照片背後寫著日期:2003年6月15日。那是我離開村子的前一天,也是周小芸失蹤的日子。我記得那天她偷偷塞給我一包野莓,說等我考上大學就來找我。後來村民說她掉進後山的天坑裏,屍體找了三天沒找到,隻在坑邊撿到她的一隻繡花鞋。
後半夜我做了個噩夢,夢見周小芸穿著紅色婚服,站在槐樹下向我招手。她的臉蒼白如紙,嘴角裂開至耳根,露出兩排鋸齒狀的牙齒。槐樹周圍擺著七口小棺材,棺材蓋逐一打開,裏麵跳出穿著壽衣的小孩,他們手拉手圍著槐樹轉圈,嘴裏唱著那首童謠:“槐樹根,穿陰魂,七個童女換門神,門神像,貼祠堂,來年準生狀元郎……”
我驚醒時渾身是汗,窗外傳來“簌簌”的響動。拉開窗簾,隻見月光下,一個穿著白色壽衣的紙人站在院角,它的頭歪向一側,手裏抱著個布娃娃。布娃娃的眼睛是兩個黑洞,嘴巴張開,露出裏麵塞著的紙錢。紙人緩緩轉頭,我看見它的臉竟然是用我的照片糊的,眼睛處挖了兩個洞,洞裏伸出兩根細小的黑線,像是某種生物的觸須。
我抓起桌上的煤油燈砸過去,紙人突然倒下,化作一堆紙錢。這時,我聽見母親的房間傳來動靜,推開門一看,差點嘔吐——母親的屍體趴在地上,雙手向前爬行,後頸處插著根紙紮的金釵,釵頭綴著的明珠正是周小芸失蹤那天戴的。
“林伢子,你媽這是舍不得走啊。”堂叔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裏拿著疊黃紙,“快去槐樹下燒點紙,求樹神送她一程。”他的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袖口的抓痕更深了,滲出暗紅色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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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紙錢往槐樹林走,露水打濕了褲腳,遠處傳來貓頭鷹的叫聲。老槐樹在月光下像具巨大的骷髏,被雷劈斷的樹幹裏黑洞洞的,隱約能看見裏麵蜷縮著個身影。當我把紙錢堆在樹根下時,突然發現樹根周圍有七個圓形的凹陷,每個凹陷裏都有焚燒過的痕跡,還有零星的頭發和指甲。
紙錢剛點燃,一陣怪風刮來,火苗突然變成藍色。我看見火光中浮現出無數張人臉,都是村裏這些年死去的人,他們的臉上都有同樣的紫黑色抓痕。最清晰的是周小芸的臉,她的眼睛裏流出黑色的血淚,嘴唇開合,似乎在說:“阿林哥,他們用我的血養槐樹神,七個女孩的血才能讓樹神顯靈……”
背後突然傳來腳步聲,我轉身看見堂嬸抱著個紙箱子,箱子裏裝滿了紙紮的新娘服飾。她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說:“小芸等了你十年,今天終於能成親了。”箱子裏掉出本記賬本,我撿起一看,上麵寫著:“2003年6月15日,周小芸,陰血入槐,享年十六歲。”
“你們到底做了什麽?”我抓住堂嬸的手腕,她皮膚下有硬物在蠕動,像是有蟲子在裏麵鑽行。堂嬸突然劇烈抽搐,從嘴裏吐出幾隻黑色的甲蟲,甲蟲翅膀上刻著“奠”字。她的眼睛翻白,用周小芸的聲音說:“十年前,村裏為了出狀元,用七個童女的血祭祀槐樹神,你的生辰八字被選為陰婚對象,要和小芸的魂永遠綁在一起……”
這時,槐樹林裏傳來鈴鐺聲,八個紙人抬著頂花轎從陰影中走出,花轎上貼著“囍”字,簾子上繡著密密麻麻的眼睛。花轎停在我麵前,簾子掀開,裏麵坐著穿著婚服的周小芸,她的身體已經腐爛,露出裏麵的白骨,胸前戴著的正是我送她的銀鎖。
“阿林哥,來娶我吧。”她伸出手,指骨上纏著紅繩,紅繩另一端係在我手腕上。我想跑,卻發現雙腳已經陷進槐樹根裏,樹根像活物一樣纏繞住我的小腿,滲出黏糊糊的汁液。遠處傳來村民的歡呼聲,他們穿著壽衣,手裏舉著紙燈籠,臉上都貼著符紙,看起來像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活死人。
堂叔走上前,手裏拿著把刻著符文的刀,說:“林伢子,這是你命中注定的姻緣,等你和小芸成了親,槐樹神就會保佑村裏出狀元。”他刀刃劃過我的掌心,鮮血滴在槐樹根上,樹根立刻劇烈蠕動,滲出更多黏液。周小芸的花轎緩緩靠近,我看見她身後的轎簾裏,還坐著六個穿著婚服的女孩,正是十年前死去的那七個童女。
就在這時,懷裏的筆記本掉在地上,周小芸的照片被鮮血染紅。照片上的黑貓突然動了起來,它跳到槐樹上,發出淒厲的叫聲。老槐樹劇烈搖晃,樹幹裏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被雷劈斷的樹洞突然炸開,噴出黑色的煙霧,煙霧裏夾雜著無數碎骨和頭發。
“你們竟敢用活人祭祀!”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樹洞裏傳來,我看見周小芸的屍體緩緩升起,她的白骨上纏繞著黑色的霧氣,霧氣凝聚成七個女孩的虛影。堂叔和村民們驚恐地跪下,不停地磕頭,槐樹周圍的七個墳坑突然炸開,跳出七具腐爛的屍體,她們手裏拿著紙錢,緩緩走向人群。
黑貓跳到我肩頭,用爪子抓斷紅繩。樹根鬆開了我的腿,我趁機跑到公路上,身後傳來慘叫聲和槐樹斷裂的聲音。回頭望去,老槐樹已經攔腰折斷,樹幹裏湧出黑色的血水,堂叔和村民們被血水纏住,逐漸被拖進樹根裏,他們的慘叫聲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一片寂靜。
我跌坐在地上,看著東方泛起魚肚白。懷裏的筆記本被血水浸濕,周小芸的照片上,黑貓的眼睛泛著綠光,像是在訴說著什麽。遠處傳來汽車的喇叭聲,那是我叫的救護車,來接母親的遺體去縣城火化。
當救護車駛離槐樹村時,我從後視鏡裏看見,村口的老槐樹已經完全倒塌,樹根下露出七個並排的棺材,棺材蓋上刻著七個女孩的名字。而在槐樹原址上,長出了七棵小槐樹,枝葉交織在一起,像是七個女孩手拉手在跳舞。
後來,我再也沒有回過槐樹村。但每當雨夜,我總會夢見周小芸站在窗前,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頭發上沾著露水,輕聲說:“阿林哥,槐樹村的紙人新娘,永遠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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