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血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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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分那日,鉛灰色的雲層如同被詛咒的天幕,沉甸甸地壓向血秧村。林秋的越野車碾過村口殘破的木牌時,擋風玻璃突然蒙上一層血霧,雨刮器瘋狂擺動也無法清除。導航屏幕滋啦作響,藍光映出"歡迎返鄉"四個大字,原本鮮紅的油漆此刻正像活物般扭曲蠕動,滲出暗紅液體順著木紋蜿蜒而下,在泥地裏匯成細小的血溪。
    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響令人牙酸,仿佛碾碎了無數指骨。道路兩旁的稻田宛如一片紫黑色的海洋,低垂的稻穗上凝結著暗紅結晶,每株稻稈都纏繞著褪色的紅頭繩,在風中發出細碎的嗚咽。林秋搖下車窗的瞬間,腐臭氣息裹挾著濃重的鐵鏽味撲麵而來,混雜著焚燒紙錢的焦糊味,還有若有若無的嬰兒啼哭從稻田深處傳來,哭聲裏隱約夾雜著鐵鏈拖拽的嘩啦聲。
    "秋丫頭回來了?"沙啞的嗓音突然在車窗外響起。林秋驚恐地踩下刹車,後視鏡裏,白發蒼蒼的周阿婆拄著刻滿符咒的桃木拐杖立在雨幕中。老人渾濁的眼球泛著詭異的灰白色,左臉爬滿蚯蚓狀的凸起血管,在皮膚下緩慢蠕動,如同有無數幼蟲在皮肉間穿行。更駭人的是,她脖頸處纏繞著暗紅色的勒痕,隨著說話的動作,勒痕中竟滲出黑色的黏液,啪嗒啪嗒落在青石板上,瞬間引來成群的黑蟻。
    祠堂的青瓦在風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屋簷下懸掛的燈籠滲出黑色液體,在地上匯成蜿蜒的溪流,所到之處,苔蘚瘋長並迅速腐爛。林秋推開斑駁的木門,黴味混著鐵鏽味撲麵而來,供桌上的燭火突然爆燃,照亮正中央的靈牌——"先考林建國之位",日期赫然是昨天。
    "爹!"林秋衝向前,卻在觸碰到靈牌的瞬間僵住。供桌下突然伸出無數蒼白的手臂,指甲縫裏塞滿黑泥,皮膚下血管暴起,死死纏住她的腳踝。抬頭時,父親穿著褪色的中山裝站在神龕前,皮膚呈現詭異的青灰色,胸口插著把生鏽的鐮刀,血水順著衣擺滴落,在青磚上暈開暗紅的花。
    "秋兒......"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左側,父親的屍體突然挺直身體,空洞的眼眶裏爬出兩條肥碩的蛆蟲,蟲身泛著詭異的藍光;右側,活生生的父親從陰影中走出,手裏攥著把帶血的稻穗,嘴角裂開不自然的弧度,露出滿口發黑的牙齒,"跟爹去稻田,該插秧了......"
    尖叫聲撕破祠堂的死寂。林秋拚命掙脫束縛,撞開後門衝進雨幕。整個村子像是被施了詛咒,所有房屋的窗戶都透出幽綠的光,窗紙上印著扭曲的人影——那些人影正在用鐮刀割開自己的手腕,將鮮血澆在陶罐裏,罐中插著的稻穗貪婪地吮吸著血水,稻葉上的脈絡在血水中膨脹,呈現出詭異的跳動。
    路過村口的老井時,井繩突然繃緊,水桶破水而出。林秋驚恐地發現桶裏裝滿了嬰兒的骸骨,每具骸骨的嘴裏都含著顆紫黑色的稻種,眼窩裏還蠕動著白色的蛆蟲。井壁上刻滿密密麻麻的血字,有些字跡已經模糊,但"以血養秧,以魂飼田,稻穗低垂時,新魂入甕來"幾個大字卻鮮紅如血,仿佛剛剛刻上。
    "抓住她!"尖銳的喊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林秋回頭,看見數百村民舉著火把從巷道湧出,他們的皮膚呈現屍斑狀的青紫色,眼球渾濁無光,嘴裏發出非人的嘶吼,手裏揮舞著帶倒刺的鐮刀。人群中央,周阿婆掀開黑袍,露出布滿符咒的胸膛,心髒位置插著根桃木釘,鮮血順著釘孔緩緩滴落,每一滴血落地,都開出一朵黑色的曼陀羅。
    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湧來。八歲那年的雨夜,她曾偷偷跟著父親來到稻田。月光下,村民們將三個被捆住的外鄉人推進挖好的土坑,用摻著鮮血的泥漿活埋,最後將稻種撒在上麵。父親回頭時,手電筒的光暈裏,他的臉被恐懼和愧疚扭曲成陌生的模樣,而更遠處的稻田中,無數雙泛著綠光的眼睛正從稻穗間窺視著這一切。
    林秋跌跌撞撞逃進稻田,腳下的泥土突然變得粘稠如血,每走一步都像是被無形的手拉扯。稻穗開始瘋狂生長,尖銳的稻芒劃破她的皮膚,傷口滲出的血珠剛落地,就被稻根貪婪地吸收。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的聲響,無數條嬰兒手臂從泥土中鑽出,纏著褪色的紅頭繩,指甲縫裏嵌著黑泥,將她往地下拽。這些手臂的皮膚下隱約可見跳動的符文,隨著拉扯的動作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
    "歡迎加入血秧祭典。"周阿婆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垂響起。老人的臉在月光下腐爛剝落,露出底下布滿符文的頭骨,眼窩裏伸出兩根慘白的手指,"你爹用自己的命換你三年,現在,該你償還血債了。"說著,桃木釘從胸口拔出,帶起一串血珠,準確無誤地刺向林秋的心髒。
    千鈞一發之際,林秋摸到口袋裏父親寄來的最後一封信。泛黃的信紙上,父親的字跡被淚水暈染:"秋兒快跑,血秧村的秘密在......"信的後半部分被血漬覆蓋,無法辨認。但就在信紙展開的瞬間,月光突然變得血紅,稻田裏的稻穗同時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整個村莊開始劇烈震動。
    地底下傳來令人肝膽俱裂的轟鳴,無數具骸骨破土而出。這些骸骨的腳踝都係著鐵鏈,另一端連著稻田中央的巨大石碑。石碑上刻滿密密麻麻的名字,最下方是林秋的名字,旁邊用血寫著:第999任祭品。而在石碑周圍,還刻著更為古老的銘文,記載著血秧村自明朝起就開始的邪惡祭祀——每九十九年,必須獻祭九百九十九個外鄉人,用他們的鮮血和靈魂滋養稻田,方能保村子五穀豐登。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血秧村已化作廢墟。林秋站在焦黑的土地上,手中握著半截帶血的桃木釘。遠處,稻田裏的紫黑色稻穗全部枯萎,露出底下三百六十五具被活埋的屍體,他們的表情凝固在恐懼與絕望中,有些屍體的嘴裏還在不斷湧出黑色的泥漿。
    多年後,每當秋分時節,路過此地的旅人仍能聽見稻田裏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還有村民們用鐮刀割腕的聲響。而在月圓之夜,焦土上會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腳印,每個腳印裏都盛滿鮮血,腳印盡頭,立著塊刻滿符文的石碑,碑文在月光下忽隱忽現:"血債血償,永無輪回。"更可怕的是,若有人不慎踏入這片土地,就會發現自己的影子逐漸變得扭曲,最終脫離身體,化作稻田裏一株新的紫黑色稻穗,永遠困在這恐怖的輪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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