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生日，有想去的地方嘛？”
    九兒撇過臉，用輕鬆的語氣說道。
    “生日嗎？”
    一隻蝴蝶飛到阿瘋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振翅離開。
    “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阿瘋沙啞著聲音，平靜的說道。
    “研究道術，煉丹治病，尋求長生的方法，還有和三元的約定。”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的生命似乎就隻剩下這些——”
    “九兒，你能把我帶回三元那邊嗎？”
    阿瘋說出了生命中的最後一個請求。
    “還是要去？”
    九兒神色複雜。
    “要去，三元在等我。”
    “是時候回家了……”
    ……
    傍晚，九兒帶著阿瘋來到了那片熟悉的海岸邊，金色的陽光灑落汪洋，水麵倒映著碧藍的天空虛影。
    “可以了，九兒。”
    “這輩子，也辛苦你了。”
    “對不起——”
    身旁的九兒沒有說話，隻是歎息一聲。
    “你走吧，不用再陪著我了。”
    聞言，九兒轉過身，幾個跳躍，離開了這裏，但誰都沒看到轉身的那一刻，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再見，謝謝你——”
    阿瘋呢喃，這是他和九兒最後一次見麵了。
    天邊，飄著幾朵淺淺的雲彩。
    “阿瘋！”
    平靜的海麵忽然卷起了波濤，一隻水龍卷從海麵驟然出現，水花四濺。
    三元眉目含笑，歡快地跳進阿瘋的懷抱。
    “阿瘋，你來的正好，今天是我的生日哦，龍宮裏可熱鬧了！”
    “走，我們去見爹爹，陪我過生日吧。”
    “今天也是小公主的生日啊。”
    “不過，我去不了了。”
    阿瘋笑著，蒼老的手覆上三元的麵龐。
    “啊？為什麽呀？”
    三元的眼睛陡然睜大，失望的說道。
    “正好，我有件禮物送給你。”
    阿瘋的手中出現一顆水藍色的，葡萄大小散發著幽幽光澤的珠子。
    “好漂亮，是珍珠嗎？”
    三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看。
    “轉過身去，我來幫小公主戴上。”
    “叫我三元！”
    “阿瘋真奇怪，自己給我起的名字，最近都不怎麽叫了。”
    三元轉過身，嘀咕道，感覺阿瘋最近怪怪的，有點不正常。
    “這珠子裏有我畢生的修為，好生留著，以後說不準有用。”
    阿瘋一邊給三元戴上，一邊說道。
    “這麽厲害，那阿瘋用什麽啊？”
    三元轉過頭，眼神晶亮，看向阿瘋。
    “我就不用了。”
    “然後，今晚我就要走了。”
    “嗯？”
    “這麽快？要去哪裏啊？”
    “生日都不陪我！”
    三元眉頭一皺，向前幾步，生氣的說道。
    “走吧走吧，又要去煉你的藥了吧？”
    “要是最後沒成功，看我怎麽懲罰你！”
    “這次，我不會再回來了。”
    阿瘋緩緩說道。
    三元身子一晃，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有所預感的回過頭，身體劇烈顫抖。
    “不回來——了？”
    三元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聲音漸漸微弱，心髒卻緩慢又劇烈地跳動著。
    “回不來——”
    阿瘋看著她，平靜的眼神流露出諸多複雜的情緒。
    “是——人類的……”
    三元把手放在阿瘋送給她的那顆珠子上，此刻還殘留著阿瘋手心的溫度。
    夜色漸漸黯淡下來，星星掛滿了夜空，一閃一閃的眨著眼睛，注視著海麵。
    “龜婆婆說過，兩個人，兩情相悅，互相愛著彼此，最後成親，那是最幸福的。”
    三元的臉緊緊貼在阿瘋的胸膛，手上還抓著阿瘋的衣服，像是一隻無助的小獸。
    “我問她，什麽是愛，她說，等我長大了，自然就懂了。”
    眼淚順著三元的白皙的臉蛋滑落。
    “我就想，沒關係，我們還小，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玩，喜歡你陪著我。”
    “那我——一定能愛上你。”
    “可是，可是怎麽辦？”
    “我還沒來得及長大，”
    “我還沒來得及愛上你——”
    “你就，你就已經——”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掉落在沙地上，不一會，腳下已經掉落了好多，三元聲音顫抖，泣不成聲的說道。
    “小公主，阿瘋沒能守諾。”
    “對不起，下輩子，我再來做你的童養夫吧……”
    “下輩子，可是下輩子的阿瘋，還是阿瘋嗎？”
    三元抬起頭，放聲大哭。
    “我不要下輩子，我就要這輩子，嗚嗚嗚——”
    “阿瘋騙我，為什麽我要聽你的啊——”
    “我是龍三公主，我不許你走，不許你走！”
    三元倔強的說道，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九兒遠遠的聽著三元的哭聲，埋在膝蓋間的俏臉抬起，無助的看著漆黑的夜色。
    生生世世她都在追尋著阿瘋的身影，可——什麽時候才能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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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
    或許是直到自己死掉，然後徹底忘記他吧……
    夜半時分，三元哭著睡著了，眼角還殘存著淚珠，一隻手仍然緊緊抓住阿瘋的衣領不願鬆開。
    “我被丟到海裏的那天，多謝你救了我。”
    “這輩子我很幸福。”
    “哈——”
    阿瘋長出一口氣，一隻手悄然握住三元的手。
    “終於可以——哪兒都不去了。”
    說罷，胳膊陡然垂落，體內的生機迅速消逝，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涼風習習，森林裏的樹葉沙沙吹動，星光閃爍的璀璨夜空悄然劃過一顆璀璨的流星，一閃而逝。
    人，百年一世。
    龍，百年一歲。
    君生吾亦生，君未變——而吾已老。
    月亮上，似乎有兩個小孩子，還走在寬廣的大海之中。
    九兒來到阿瘋麵前，看著已經化作屍體的阿瘋，握緊了雙拳。
    從阿瘋懷裏抱過三元，雖然已經沒有了意識，可三元的手仍然死死抓住不放。
    “鬆手吧，下輩子。”
    “下輩子我帶你去找他！”
    “鬆手吧……”
    最終，三元還是鬆開了手。
    九兒抱著她，走向大海，海水逐漸淹沒了九兒的身體，渾身的衣服也被浸濕。
    “真是沒想到，一個堂堂的龍族公主，居然哭的那麽狼狽……”
    冰冷的海水中，三元的身體沉入海底，眼前的光芒，盡皆褪去……
    “真是笑死人了——”
    九兒說道，不知是說龍三公主，還是她自己——
    唰！
    九兒伸出手，一簇藍色的火苗，從阿瘋的身體上驟然升起，熊熊烈火頃刻就吞沒了他的身軀，火苗劇烈跳動，幽藍色的火光照在九兒忽明忽暗的臉龐上，九兒閉上了雙眼。
    “這種人類，有什麽好喜歡的。”
    “不就是死了嗎？有什麽好傷心難過的？”
    ……
    呼——呼——
    平靜的海麵上，起風了……
    三元阿瘋的故事，就此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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