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黑霧穀礦場的山路崎嶇，兩側的樹木也透著一股陰森之氣。王洛跟在兩名內門弟子身後，一路無話。那兩人修為皆在煉氣六層，神色間的倨傲毫不掩飾，顯然是將王洛視作了柳乘風隨意擺弄的棋子，並未將他放在眼裏。
    行了約莫大半日，前方終於出現一片開闊地，卻更顯荒涼。遠遠便能望見一些簡陋的棚屋和星星點點的火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泥土腥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氣。這便是黑霧穀礦場了。
    “到了，自己進去找管事處報道。”一名內門弟子不耐煩地指了指前方一處稍大些的石屋，便與同伴尋了個陰涼處自行歇息去了，連多看王洛一眼的興趣都欠奉。
    王洛也不以為意，徑直走向那石屋。剛到門口，便被兩名手持長戈的修士攔下，這兩人同樣是內門弟子，修為在煉氣五層，打量王洛的眼神充滿了審視。
    “來者何人？”其中一人喝道。
    王洛取出柳乘風給的黑色令牌，在他們麵前晃了晃：“奉柳師兄之命，前來接管此地。”
    那兩人見到令牌，臉上的警惕稍減，但依舊帶著幾分懷疑。其中一人接過令牌仔細查看，確認無誤後，才側身讓開道路，語氣卻依舊生硬：“柳師兄昨日已傳訊過來，王管事，請吧。其他幾位師兄在裏麵等你。”
    王洛邁入石屋，裏麵空間倒是不小，正中擺著一張寬大的石桌，桌後坐著三人，皆是內門弟子服飾，修為也都在煉氣六層上下。旁邊還站著七人，氣息稍弱，但也都達到了煉氣五層的樣子。這便是柳乘風留在此地的十名內門弟子了。
    見到王洛進來，桌後的三人中，一個臉型瘦削、鷹目薄唇的青年抬了抬眼皮，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位便是王洛王管事了吧？在下林豹，添為此地副管事。柳師兄交代的事情，我們都清楚了。隻是不知王管事接下來有何章程？這礦場的產出，柳師兄可是盯得很緊。”
    這林豹語氣看似客氣，實則暗藏機鋒，顯然是想給王洛一個下馬威。其他內門弟子也大多麵露玩味之色，等著看王洛如何應對。
    王洛神色平靜，走到石桌主位旁，卻並未立刻坐下，而是環視一周，緩緩開口：“柳師兄的吩咐，王某自然銘記在心。諸位師兄在此辛苦多時，對礦場事務想必比我熟悉。日後還需仰仗各位同心協力，才能不負柳師兄所托。”
    他這話不卑不亢，既點明了自己的管事身份，又給足了這些內門弟子麵子，讓他們不好立刻發難。
    林豹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顯然沒想到王洛如此沉得住氣。他幹笑一聲：“王管事客氣了。我們自然會配合。不知王管事現在是否要去看看那些礦奴，還有熟悉一下礦區？”
    “正有此意。對了，按照柳師兄的吩咐，我還需從礦奴名冊中提幾個人出來，劃歸我直接調遣。”王洛順勢說道。
    吳勇，便是先前在聽風苑為王洛取名冊之人，此刻也在這十人之列。他聞言，從旁邊一堆卷宗中取出一本厚重的名冊，遞給王洛，語氣依舊帶著幾分施舍般的意味：“王管事，這是礦奴總冊，請過目。”
    王洛接過名冊，觸手冰涼。他翻開細看，很快便找到了周虎、李四、趙五等人的名字。他們的狀況與之前在聽風苑看到的一致，都被標注為“尚能勞作”，這讓他稍稍鬆了口氣。
    “這幾人，我要了。”王洛指著那幾個名字，對林豹等人說道。
    林豹瞥了一眼，見都是些煉氣低階的貨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卻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對吳勇道：“按王管事的意思辦吧。”
    吳勇依言在名冊上做了標記。
    隨後，在林豹等幾名“熱心”內門弟子的陪同下，王洛巡視了整個礦區。與其說是礦區，不如說是一片巨大的地下洞窟群。空氣混濁，光線昏暗，到處都是揮汗如雨、衣衫襤褸的礦奴，他們大多神情麻木，眼中看不到絲毫光彩。稍有懈怠，便會招來監工修士的鞭打。而所謂的“采礦”，正如馬東所言，更像是用人命去探查那些未知的古修洞府區域，不時便有礦奴慘叫著倒下，或是觸發了什麽禁製，化為飛灰。
    王洛看得心中愈發沉重。
    很快，他便在一處相對偏僻的洞窟中見到了周虎等人。他們比起其他礦奴，情況稍好一些，但也是滿身塵土，神色疲憊。見到王洛，周虎等人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王……王兄弟！”周虎聲音沙啞，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
    “周大哥，幾位兄弟，受苦了。”王洛拍了拍周虎的肩膀，又對其他人點了點頭。
    林豹在一旁冷眼旁觀，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從今日起，你們幾個歸我調遣。”王洛對周虎等人說道，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又轉向林豹，“林副管事，這幾位是我朋友，我想讓他們在我身邊做些雜務，應該沒問題吧？”
    林豹嗤笑一聲：“王管事說笑了，您是管事，自然有權調配人手。隻是，若因此耽誤了靈石的產出，柳師兄怪罪下來……”
    “這個不勞林副管事費心，我自有分寸。”王洛淡淡回應。
    他讓周虎等人先去石屋附近尋個地方休息，又向他們簡單詢問了一些礦場的情況。周虎等人雖然對王洛突然成為管事感到萬分驚訝，但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對王洛的感激。
    傍晚時分，王洛回到管事石屋。他並未急於做什麽大的變動，隻是讓周虎負責將每日各區域探明的“礦石”——實際上多是些無用的廢石，偶爾夾雜一兩塊低階靈石——進行匯總登記。這個差事相對輕鬆，也能讓周虎名正言順地接觸到礦場的一些基本運作。
    夜裏，王洛獨自盤坐在石床上。那十名內門弟子雖然表麵恭順，但各自占據了石屋周圍最好的幾處棚屋，隱隱將管事石屋包圍起來，監視之意不言自明。
    王洛心中冷笑，取出幾塊巧克力遞給潛入他屋內的周虎：“周大哥，先補充些體力。明日開始，有的忙了。”
    周虎接過巧克力，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能量，眼中一亮，但更多的是擔憂：“王兄弟，你這……太冒險了。柳乘風那人心狠手辣，這些內門弟子也不是善茬。”
    “我知道。”王洛目光沉靜，“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放心，我自有計劃。”
    他沒有細說，隻是讓周虎先熟悉情況，暗中聯絡李四趙五，讓他們養精蓄銳，等待時機。
    這一夜，王洛的神魂之力再次悄然散開，如水銀瀉地般融入黑暗，仔細探查著周圍的環境，以及那些內門弟子棚屋內的動靜。他發現林豹等幾人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言語間多有對他的輕視和不服。
    “哼，跳梁小醜，且讓你們得意一時。”王洛收回神魂，眼中閃過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