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歡迎宴，消費了五千多塊錢。
    這個數字是黨政辦主任史文告訴吳歡的。
    吳歡的辦公室安排在鎮政府五樓。有一百多平方米，裝修得富麗堂皇。
    坐在這個辦公室的前任，已經去找馬克思報到了。史文又把吳歡安排進來了。
    其實這不是史文的主意，而是秦明的主意。史文心裏不服，又不得不按照鎮長的意思辦。
    吳歡一看便知，這個安排是故意的。
    史文讓文具店送來了文件夾、鋼筆、墨水、a4紙、電腦、打印機等辦公必要用品。
    然後恭敬地問道：“吳書記，你還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我讓人去辦就是了。”
    吳歡順便問起了中午的消費。聽說一頓飯吃掉了五千多，吳歡吃驚不少。
    “史主任，我們鎮一年的招待費需要多少？”
    吳歡問道。
    史文略作思索，還是說了實話：“一年大概一百二十萬。”
    “這麽多錢？”
    吳歡追問了一句：“都是你這個黨政辦主任簽單嗎？”
    史文苦笑一聲：“怎麽可能啊？每個班子成員都有分管的工作，他們都有自己的審批權。我隻負責鎮委鎮政府的接待。”
    “吳書記，我再帶你去看一下宿舍吧。”
    在史文的帶領下，吳歡來到鎮政府隔壁的宿舍樓。
    兩棟六層樓全都是鎮政府的宿舍。每個班子成員都有兩室一廳。
    吳歡的宿舍在三樓。打開窗戶，能看到隔壁小學的操場。
    史文恭敬地說道：“吳書記，樓下有一扇小門可以進入小學的操場。班子成員要是想鍛煉的話，可以從這扇小門進去。”
    吳歡說了聲“謝謝”，笑道：“史主任，你坐吧。我剛來，什麽都不熟悉，你陪我聊一聊，怎麽樣？”
    在吳歡麵前，史文還是有些拘束。他也隻有二十六歲，是徐輝源親自物色的黨政辦主任。換了領導，是不是還能受到重視，他的心裏沒底。
    史文在吳歡對麵的沙發坐下，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聊什麽呢？徐輝源一死，史文的靠山就倒了。
    吳歡看出史文的尷尬，心裏有了數。史文至少不是秦明的人。
    “聽說徐書記是自己開車，把車開到水庫裏去了？”
    吳歡首先打破了沉默，問道。
    史文猛然站起身，到門口望了一下，見沒有人，又把房門掩上，神情緊張地說道：“吳書記，不瞞你說，我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你為什麽這樣說？這件事公安和交警都介入了，不是已經有定論嗎？”
    吳歡有些不解。
    史文沉默了幾秒，說道：“據我所知，那段時間徐書記和秦鎮長鬧得很不愉快，主要原因就是為了工業園區附近的一塊地，有一百畝。王波想用來開發房地產，秦鎮長同意了，徐書記不同意。為了這件事，兩個人還在班子會上吵了起來，弄得班子會都沒辦法開下去。”
    吳歡又問道：“這和徐書記的死有什麽關係？”
    史文：“表麵上看是沒有關係。出事那天，是王波出麵宴請徐書記和秦鎮長，想談一談買地的事情。大概是考慮到需要處理好和鎮長之間的關係吧，徐書記就去了。就是在石樓大酒店，我們經常吃飯的那個包間。隻有他們三個人吃飯，究竟談了什麽，沒有人知道。後來，就聽說徐書記開車回縣城，在s1508路段，他的車掉進了路邊的水庫。”
    吳歡：“你是怎麽知道的？”
    史文：“徐書記去吃飯前，曾經和我打了個電話，讓我把車鑰匙給他，他吃完飯自己回家，就不麻煩司機了。”
    吳歡問：“聽說秦明的前任鎮長石凱是走在路上，被車撞死的？”
    “是的。石凱比較有正義感。從來不和本地的企業老板勾肩搭背，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去村裏回來，走在一條機耕路上，從轉彎出突然衝出來一輛小四輪，把石鎮長當場撞死了。肇事司機是石塘村的村民，叫梁偉強。”
    “這件事也很奇怪。梁偉強家裏並不富裕，他本人也不務正業。石凱的老婆提出要求賠償五十萬。梁偉強居然把錢賠給了她。石凱的老婆得到了賠償金，這件事也就算了結了。”
    聽到這裏，吳歡的後背脊陣陣發涼。一個鎮長的性命隻值五十萬？
    梁偉強是個窮人，又從哪去弄五十萬賠償金呢？
    疑問的確很多，卻沒有人追究。
    從史文這裏得知，王波和王海兩兄弟都很有錢，在石樓鎮很有影響力。
    吳歡相信了潘莉的判斷，石樓鎮存在一個巨大的黑幕，鎮長、鎮委書記相繼非正常死亡，絕非偶然。
    “史主任，我這個人最不喜歡拉幫結派，勾心鬥角。我們在一起共事，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吳歡遞給史文一顆“定心丸”，史文開心地笑道：“我早就聽說了，吳書記很有才華，也很能幹，跟隨你做事，可以學到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
    “你客氣了。我沒你說的那麽優秀。我也要在幹中學，學中幹。三十歲的人，活不出六十歲的格調。以後，你有什麽想法都可以告訴我，我這個人沒什麽私心。”
    史文遲疑片刻，說道：“要說想法，我覺得現在黨政辦最缺的是寫手。我們鎮是大鎮，向上級報文字材料根本拿不出手，我自己都覺得羞愧。工作沒做好，對不起領導啊。”
    “這個問題好辦。我馬上解決。”
    吳歡當著史文的麵，就和肖光明打了個電話，要求把江誠調到石樓鎮來工作。肖光明答應一個星期內辦妥。
    普通幹部的調動不需要上縣委常委會，縣委組織部的作用就大了。
    史文第一次體會到吳歡的雷厲風行和務實高效。
    曹映虹的宿舍安排在另一棟。她分管計劃生育、民政和宣傳等工作。
    一次看似平常的調動，吳歡到了另一個環境，的確有些不適應。在領導班子成員中，吳歡唯一可以信賴的人隻有曹映虹。其他班子成員似乎都和他保持著心理上的距離，他們都有一種“看戲”心理。
    史文的存在，讓吳歡又有了些許安心，至少黨政辦還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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