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吳歡獨自駕車來到雲霧山腳下的茶村。這是他上任後第一次微服私訪，想實地了解新農村建設的難點。
    把車停在村口，他順著小路向茶園走去。五月的茶山鬱鬱蔥蔥，采茶女們的手指在嫩芽間翻飛，宛如舞蹈。
    "這位大哥，買茶嗎？" 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吳歡轉身，看到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紮著馬尾辮，眼睛亮得像山間的清泉。
    "我隨便看看。"吳歡笑道，"今年的新茶怎麽樣？"
    "明前茶早過季啦，現在是一芽二葉的雨前茶。"姑娘熱情地介紹，"您要嚐嚐嗎？我家茶廠就在前麵。"
    跟著姑娘走過一段石板路，眼前出現一座青瓦白牆的小院，門匾上寫著"蘇氏茶坊"四個字。
    "爸，來客人了！" 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迎出來，看到吳歡時明顯愣了一下："您...您是吳縣長？" 吳歡有些驚訝："您認識我？"
    "在電視上看過您就職講話。"男子搓著手，"我是村支書蘇大強，這是我閨女蘇晚晴。"
    吳歡這才明白自己被認出來了，索性坦誠相待："蘇支書，我今天來就是想聽聽咱們茶產業的實際困難。"
    三人在茶室坐下，蘇晚晴嫻熟地泡上一壺新茶，香氣頓時彌漫開來。
    "最大的問題是銷路。"蘇大強歎了口氣，"外地茶商壓價太狠，一斤特級毛尖才給80塊，還不夠成本。"
    吳歡抿了一口茶，滋味鮮爽回甘："這麽好的茶，完全可以打造自己的品牌。"
    "我們試過。"蘇晚晴接過話茬，"去年注冊了"雲霧紅"商標，但網店銷量上不去，物流成本又高。"
    吳歡若有所思。發展經濟不是空話，需要實實在在的產業支撐。
    正要細問，手機突然響起。
    "吳縣長，出事了！"政府辦主任的聲音急促，"一中教師集體到政府討薪，把大門堵了！"
    “我馬上回來！”
    匆匆告別蘇家父女，吳歡驅車趕回縣城。遠遠就看到政府大院門前聚集著上百人，拉著"還我血汗錢"的橫幅。
    從側門進入後，吳歡立刻召集緊急會議。 "怎麽回事？教師工資不是優先保障的嗎？"
    財政局長麵如土色："吳縣長，縣財政實在拿不出錢了。去年挪用了教育專項資金墊付青林新城的征地款..."
    "什麽？！"吳歡拍案而起，"挪用教育經費？誰批的？"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瞟向馬天成。 馬天成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當時是縣委常委會集體決策的，會議紀要第36號文件有記錄。"
    吳歡立刻明白了——這是前任班子埋的雷，現在炸在了自己手上。
    "先解決問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財政局立刻籌措500萬，今天先補發三個月拖欠工資。我去見教師代表。"
    走出會議室，吳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晚晴發來的短信： "吳縣長，剛聽說教師討薪的事。我爸說可以動員茶農互助會暫借200萬應急，利息按銀行活期算就行。"
    吳歡心頭一暖。在這個關鍵時刻，一個剛認識的茶農家庭竟能如此仗義相助。 但更讓他警醒的是——教師討薪背後暴露出的財政亂象，恐怕隻是冰山一角。
    青林縣的這潭渾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得多。
    教師討薪事件暫時平息後，吳歡在辦公室徹夜未眠。
    財政局送來的財政報表攤在桌上，觸目驚心的數字像一把把尖刀，直指青林縣財政體係的潰爛——教育專項資金被挪用1.2億，民生保障資金缺口6000萬，而青林新城項目卻神秘地多支出了8個億。
    "這筆錢到底去哪了？" 吳歡揉了揉太陽穴，撥通了鄭雪的電話。 "查到了嗎？"
    "有點眉目。"鄭雪的聲音壓得很低，"永創建設的賬目顯示，他們確實收到了12億工程款，但實際施工支出隻有4億左右。另外8億，通過七個皮包公司轉走了。"
    "能追蹤到最終流向嗎？"
    "暫時還沒，但這些皮包公司有個共同點——注冊地都在臨江市。"
    吳歡眼神一凝。臨江？那不正是周毅調任前工作的地方？
    "等等，有新發現。"鄭雪突然說，"其中一家叫"昌榮貿易"的公司，三年前曾經給馬天成的妻子轉過一筆200萬的款子，備注是"谘詢費"。"
    ——馬天成也牽涉其中？ 吳歡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麵："證據確鑿嗎？"
    "銀行流水鐵證如山。"鄭雪頓了頓，"不過...這事有點怪。馬天成如果真收了錢，怎麽會蠢到用自己老婆的賬戶？"
    正說著，辦公室門突然被敲響。
    "吳縣長，您在嗎？"
    是政府辦小李的聲音。
    吳歡迅速掛斷電話："進來。"
    小李推門而入，手裏捧著一個快遞文件袋："剛收到的加急件，發件人隻寫了"知情人"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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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拆開文件袋，裏麵是一遝銀行流水複印件，最上麵一頁用紅筆圈出了一筆交易—— 2009年12月25日，昌榮貿易向"周毅"個人賬戶轉賬500萬元，備注：項目分紅。
    吳歡的血液瞬間凝固。
    ——周毅？
    ——那個剛剛空降、信誓旦旦要整頓青林的新任縣委書記？
    第二天一早，吳歡帶著那份匿名材料直接來到周毅辦公室。 "周書記，有件事必須向您匯報。"
    他將文件放在桌上，仔細觀察周毅的反應。 周毅掃了一眼，臉色絲毫未變，反而笑了："動作挺快啊，這就查到我頭上了？"
    吳歡沒料到他是這種反應："周書記，這事..."
    "坐下說。"周毅親自倒了杯茶推過來，"首先，那個賬戶確實是我的，但早在三年前就掛失銷戶了。其次，轉賬日期是2009年12月25日，而那個時間我正在中央黨校學習，根本不在臨江。"
    他從抽屜裏取出一份文件："這是當年臨江市公安局的報案回執，有人偽造我的身份證開了銀行賬戶。"
    吳歡接過文件，上麵清晰地記錄著周毅報案的時間——2009年12月20日。
    "那這筆錢..."
    "栽贓。"周毅冷笑，"有些人怕我來青林縣查賬，先給我潑髒水。"
    吳歡心中稍安，但仍存疑慮："周書記，那您覺得是誰在背後操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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