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吳市，青州港。
    深夜的港口被濃霧籠罩，探照燈的光束在霧氣中劃出模糊的輪廓。
    吳歡站在6號碼頭邊緣，機械右臂的傳感器無聲運轉，分析著空氣中的鹽分和濕度。
    “氯離子濃度超標，混凝土腐蝕速度是正常情況的五倍。”他低聲自語，指尖劃過沉箱外壁的裂縫。
    三個月內，青州港已有三名工程師“意外”死亡——
    第一位，墜海溺亡，屍體肺部灌滿海砂。
    第二位，車禍，車輛墜入港口疏浚區。
    第三位，張明遠，失蹤前留下一句遺言：“沉箱有問題。”
    而現在，吳歡站在張明遠最後出現的位置，腳下是剛剛澆築的12號沉箱——青州港擴建工程的核心部分，預算80億，實際投入卻遠超百億。
    “吳書記，監控調出來了。”
    程亮快步走來，遞過平板。
    畫麵裏，張明遠深夜獨自來到碼頭，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幾分鍾後，兩個穿工裝的男人靠近，交談幾句後，張明遠突然被推入海中。
    “不是意外。”吳歡眯起眼睛，“那兩個人，查得到身份嗎？”
    程亮搖頭：“工牌模糊，但動作很熟練，像是……”
    “專業的。”吳歡接過話，“港口安保是誰負責的？”
    “沿海集團旗下的‘青州安保’。”
    沿海集團——東吳市最大的國企，董事長林耀東，省長周明康的表弟。
    吳歡的機械眼微微收縮，數據流在視網膜上閃過。青州港擴建工程由沿海集團承建，而監理單位卻是省裏直接指派的“東海監理”。
    “東海監理的負責人是誰？”
    “方玉梅。”程亮壓低聲音，“省財政廳副廳長，羅誌恒的……”
    “情婦。”吳歡冷笑，“有意思。”
    他抬頭望向遠處的指揮塔，那裏燈火通明，隱約能看到人影晃動。
    “程亮，你去查張明遠的電腦和辦公室，看看他最後接觸的文件。”
    “您呢？”
    吳歡的機械手指輕輕敲擊沉箱壁，發出沉悶的回響。
    “我去會會林耀東。”
    沿海集團總部，頂層會議室。
    林耀東坐在真皮沙發上，手裏把玩著一枚象牙棋子。他對麵，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正慢條斯理地泡茶。
    “吳歡去港口了。”男人開口，聲音低沉。
    “意料之中。”林耀東笑了笑，“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總得燒點什麽。”
    “張明遠的日記還沒找到。”
    “不重要。”林耀東落下一枚黑棋，“死人不會說話，就算找到了，也不過是幾張廢紙。”
    男人抬眼：“你確定？”
    “當然。”林耀東端起茶杯，“沉箱的混凝土配方是省裏批的，監理報告是東海監理簽的，就算真有問題，那也是‘技術失誤’，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男人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羅書記讓我提醒你，吳歡不是普通人。”
    “半人半機械的怪物？”林耀東嗤笑，“再厲害，也得按規矩來。”
    話音剛落，秘書匆匆推門：“林董，市委吳書記來了。”
    林耀東挑眉：“這麽快？”
    他整理了一下西裝，露出職業化的微笑：“請進來。”
    門開，吳歡大步走入，機械右臂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林董事長，深夜還在辦公？”
    “港口工程緊，不敢懈怠。”林耀東笑容不變，“吳書記親自來，是有什麽指示？”
    吳歡沒接他的客套，直接丟出一份文件。
    “青州港12號沉箱的混凝土檢測報告，氯離子超標，強度不足設計標準的40。”
    林耀東眼皮都沒眨一下：“可能是材料問題，我們會徹查。”
    “材料？”吳歡冷笑，“還是配方？”
    林耀東終於收斂了笑容：“吳書記，這話可不能亂說。”
    吳歡的機械眼鎖定他的表情變化：“張明遠死前，修改了沉箱的混凝土配比單，但第二天，原始文件就被替換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吳歡向前一步，聲音冰冷，“那你知道‘藍珊瑚投資’嗎？”
    林耀東的瞳孔驟然收縮。
    藍珊瑚——沿海集團80億資金的最終去向。
    淩晨三點，東吳市紀委臨時指揮中心。
    程亮將一摞文件拍在桌上：“查到了！張明遠的電腦裏有個加密文件夾，裏麵是沉箱工程的原始配比單和修改記錄！”
    吳歡快速翻閱，眼神越來越冷。
    “果然，最初的混凝土配方是合格的，但施工前被人篡改，降低了水泥標號，摻入海砂。”
    “誰批的？”
    “文件上沒有簽名，隻有省發改委的模糊印章。”程亮咬牙，“但資金審批流程裏，方玉梅簽了字。”
    方玉梅——省財政廳副廳長，羅誌恒的情婦，東海監理的實際控製人。
    吳歡的機械手指敲擊桌麵：“藍珊瑚投資的背景呢？”
    “離岸公司，注冊在開曼群島，實際控製人……”程亮頓了頓，“是林耀東的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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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條完整的利益鏈浮出水麵——
    沿海集團承接青州港工程，虛報混凝土用量。
    東海監理掩蓋質量問題，出具虛假報告。
    省財政廳審批資金，方玉梅簽字放行。
    藍珊瑚投資洗白80億資金，最終流入私人賬戶。
    而所有環節，都指向一個名字——周明康。
    “還差最後一塊拚圖。”吳歡站起身，“張明遠的日記在哪？”
    程亮猶豫了一下：“監獄那邊傳來消息，前港口副總周成——周明康的侄子，說他知道。”
    “周成不是因貪汙罪在服刑嗎？”
    “對，但他堅持要見您，說……”程亮壓低聲音，“‘沉箱下麵，埋著真正的賬本’。”
    吳歡的眼神銳利起來。
    “走，去監獄。”
    東吳市第一監獄的會麵室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周成坐在玻璃對麵，手腕上的銬鏈叮當作響。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港口副總，如今眼窩深陷，嘴角帶著淤青。
    “吳書記。”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顆的門牙，“我就知道你會來。”
    吳歡的機械眼掃描著對方——心率偏快，瞳孔微擴，典型的緊張狀態。
    “你說沉箱下麵有賬本？”
    周成舔了舔幹裂的嘴唇：“12號沉箱，澆築前，我在底層埋了一個防水保險箱。”
    “裏麵是什麽？”
    “真正的工程賬目。”周成壓低聲音，“林耀東做假賬，實際混凝土用量隻有報上去的60，剩下40的錢……”
    “進了藍珊瑚？”
    周成猛地抬頭：“你怎麽知道？”
    吳歡沒有回答，繼續問：“為什麽告訴我？”
    “因為我快死了。”周成扯開衣領，脖頸處有一道猙獰的勒痕，“上周有人在我的牢房裏‘上吊’，可惜我沒死成。”
    機械眼聚焦在傷痕上——並非自縊的v型痕跡，而是明顯的拖拽傷。
    “誰要殺你？”
    “你說呢？”周成慘笑，“我叔叔……周省長，可不喜歡不聽話的侄子。”
    吳歡沉默片刻，突然問：“張明遠的日記在哪？”
    周成瞳孔一縮：“你怎麽知道在我這兒？”
    “猜的。”吳歡敲了敲玻璃，“交出來，我保你不死。”
    周成盯著吳歡的機械手臂，突然壓低聲音：“日記在7號碼頭b區17號儲物櫃，密碼是他女兒生日……但吳書記，你拿到也沒用。”
    “為什麽？”
    “因為真正的賬本——”周成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溢出血沫，“不在沉箱裏……在……”
    他的身體猛地抽搐，栽倒在桌上。警報聲刺破寂靜，獄醫衝進來時，周成已經沒了呼吸。
    “氰化物中毒。”獄醫臉色慘白，“他……他嘴裏藏了毒囊！”
    程亮衝進來：“吳書記！外麵有情況！”
    透過鐵窗，吳歡看到監獄圍牆外的樹叢裏，一個黑影正舉著望遠鏡。
    兩人視線相撞的瞬間，黑影轉身就跑。
    “追！”
    7號碼頭b區，淩晨四點。
    海風裹挾著柴油味撲麵而來，吳歡的機械臂無聲撬開17號儲物櫃。
    裏麵隻有一本被海水浸濕的筆記本。
    “張明遠的日記……”程亮小心取出，翻開第一頁，臉色驟變，“吳書記，你看這個！”
    泛黃的紙頁上，記錄著一組觸目驚心的數據——
    【12號沉箱實際用料】
    水泥：標準量60
    海砂：摻入40
    鋼筋：減配30
    【資金去向】
    虛報部分→東海監理方玉梅）→藍珊瑚投資→境外
    最後一頁，是一張模糊的照片——省長周明康和林耀東在私人遊艇上握手，背景是“青州港規劃圖”。
    “鐵證！”程亮激動道，“隻要找到沉箱裏的保險箱，就能坐實他們的貪腐！”
    吳歡剛要說話，機械耳蝸突然捕捉到細微的“滴答”聲。
    ——定時炸彈！
    “趴下！”
    他猛地撲倒程亮，儲物櫃在身後轟然炸裂。氣浪將兩人掀飛數米，吳歡的機械臂自動展開成盾形，擋住了大部分碎片。
    濃煙中，四個黑影持刀逼近。
    “專業的。”吳歡擦掉嘴角的血，機械關節發出蓄能的嗡鳴，“不是普通打手。”
    領頭人冷笑：“吳書記，有人出高價買你的機械手。”
    話音未落，四把刀同時刺來！
    吳歡的右臂瞬間變形，彈出三棱刺刃。金屬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迸濺，第一個殺手被當胸貫穿。
    另外三人顯然沒料到機械臂的戰鬥性能，稍一愣神，程亮已拔槍射擊！
    “砰！砰！”
    兩人應聲倒地，最後一個殺手轉身跳海，瞬間被浪濤吞沒。
    “是‘黑潮’的人。”程亮喘著粗氣，翻看屍體衣領內的刺青——骷髏頭纏繞毒蛇，“職業殺手組織，專接權貴的髒活。”
    吳歡撿起炸碎的日記殘頁，眼神冰冷：“他們急了。”
    程亮突然瞪大眼睛：“吳書記！你的手……”
    機械右臂的關節處，一根幾乎不可見的銀絲正在蠕動——納米級追蹤器！
    “原來如此。”吳歡冷笑，“林耀東不光想殺我，還想定位紀委的指揮中心。”
    他捏碎銀絲，望向遠處海平麵泛起的魚肚白。
    “天亮前，我們得把沉箱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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