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的燈光穿透雨幕，將張小燕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站在省紀委大樓前，手中緊握著那枚剛熔合完成的玉印。
    冰涼的雨水順著印紐上的三線錨與海鷗圖案流下，在底部篆體字上匯聚成細流。
    "這是改製領導小組的原始公章。"中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撐開的黑傘將兩人籠罩在私密空間裏，"當年宣布改製完成時，周正陽用的就是這個印章。"
    張小燕翻轉玉印，底部紋路在閃電照耀下投射在濕漉漉的地麵上——七個簽名中，周正陽的名字明顯比其他人的要深，像是後來重新雕刻的。
    "林小梅怎麽樣了？"
    "在省人民醫院icu。"中將的皮鞋碾過地上的一灘積水，"院長親自打的招呼，用的是特需病房的備用電源。"
    張小燕心頭一緊。省人民醫院的特需病房，正是周正陽擔任衛生廳長時一手籌建的。
    她摸出手機，鄭國良剛發來的消息顯示：醫院後勤係統顯示，備用電源在最近三個月被異常啟用了七次，每次都在紀委有調查動作的前夜。
    一輛黑色奧迪a6緩緩停在他們麵前。車窗降下，露出省國資委王主任那張圓潤的臉："小張，周主席讓我來接您去聯誼中心。"
    他的目光掃過張小燕手中的玉印，左手無名指上的翡翠扳指在車內燈下泛著詭異的光，"馬董事長剛開了瓶97年的茅台，說是要慶祝南海工程通過驗收。"
    張小燕注意到，王主任說"97年"時，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中將的手指在她背後輕點了三下——這是他們約定的危險信號。
    "恭敬不如從命。"張小燕將玉印塞進公文包夾層，公文包"恰好"碰到了王主任伸過來的手。包內藏的檢測器立即震動起來——王主任的扳指含有與冰窖裏相同的鎘元素。
    奧迪駛入雨夜。
    王主任的右手始終放在檔把上，張小燕看到他的袖扣是兩隻微縮的海鷗。
    當車經過省委老幹部活動中心時，王主任突然開口："您父親當年常來這裏下棋吧？地下室有個老式保險櫃，據說至今沒人能打開。" 張小燕的指甲陷入掌心。
    老幹部活動中心的地下室，正是改製領導小組當年的臨時辦公室。
    她假裝整理頭發，按下了藏在耳環裏的錄音鍵："王主任對曆史這麽了解？"
    "我父親是東鋼的老會計。"王主任的左手無意識地轉動著扳指，"97年10月31日那天，他看見周...看見有人往第七號高爐的控製室搬箱子。" 車猛地顛簸了一下。
    張小燕的公文包滑落，玉印滾到了王主任腳邊。在彎腰撿拾的瞬間，她看見王主任的皮鞋內側沾著些藍色粉末——和冰窖裏腐蝕文件的藍霧成分一致。
    聯誼中心的霓虹燈在雨中暈染開來。張小燕下車時，發現停車場清一色停著省直機關的公務車。最顯眼的是那輛尾號002的奧迪，擋風玻璃後放著省政協的通行證。
    "周主席已經到了。"王主任做了個請的手勢，他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電顯示"後勤處小劉"。
    推開沉重的紅木門，茅台酒香混著雪茄味撲麵而來。周正陽坐在主位，正用那把冰翡色的拆信刀開啟文件。
    見到張小燕，他笑容可掬地舉起酒杯："小燕同誌來得正好，我們在討論東鋼集團上市的事。"
    圓桌旁坐著十二個人。張小燕一眼認出省國資委、省財政廳的幾位領導，還有三個穿著南海工程製服的人。馬衛東的位置空著，桌上的茶杯還冒著熱氣。
    "馬董事長呢？"
    "去取97年的賬本了。"周正陽的拆信刀尖在桌麵上劃出細痕，"有些曆史問題，該了結了。"
    刀尖停下的位置，正好指向張小燕的公文包。
    宴會廳的燈光突然暗了一下。張小燕趁機按下手表上的定位器，表盤顯示吳歡帶領的技術組已經到達聯誼中心地下二層。
    她的鞋跟輕輕敲擊地麵，通過摩斯密碼向隱藏的隊友傳遞信息：冰翡印章已到位，發現鎘汙染證據。
    周正陽突然起身，他的翡翠戒指在燈光下裂開細紋："小燕同誌，聽說你找到了改製領導小組的公章？按照規定，這種曆史文物應該交由檔案局保管。"
    "按照規定，"張小燕慢慢拉開公文包，"國有資產流失的追訴期是二十年，從發現之日起算。"她取出玉印，將它重重按在桌麵中央的濕巾上。
    玉印底部紋路在酒精作用下顯現出隱藏的線條——那是十二萬噸鋼材的流向圖。
    更驚人的是，圖紙右下角有個模糊的指紋，正在慢慢變成血紅色。
    "這是..."
    "張建軍同誌的指紋。"中將突然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四名紀委工作人員，"技術處剛確認，這個指紋隻有在接觸鎘汙染物後才會顯色。" 周正陽的戒指突然碎裂。
    翡翠碎片落地的聲響中，馬衛東推著餐車從側門進來。餐車上沒有賬本，隻有個老式錄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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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大家都在。"馬衛東按下播放鍵，磁帶轉動發出沙沙聲，"聽聽二十年前的真相。"
    錄音裏先是鋼水沸騰的轟鳴，接著是周正陽年輕時的聲音："...職工持股會的表決結果必須改...王會計你做個新報表...南海那邊急需這批鋼材..."
    背景音裏有規律的"滴滴"聲，正是第七號高爐控製台的警報音。
    張小燕的手表突然震動。吳歡發來的信息顯示：在地下二層冷庫發現十二個密封桶，標注著"南海工程專用潤滑劑"，實際檢測出高濃度鎘元素。
    "這是栽贓！"周正陽拍案而起，他的袖口掃翻了酒杯。酒液流過桌麵，將玉印上的紋路衝刷得更加清晰——那些看似裝飾的曲線，此刻顯示出精確的經緯度坐標。
    中將上前一步："根據這些坐標，海軍在南海三處礁盤下發現了被沉沒的鋼材。每根鋼梁上都刻著東鋼集團的原始編號。"他轉向馬衛東，"馬董事長，您公司提供的質檢報告上，這些鋼材明明寫著"已銷毀"。"
    宴會廳的門再次打開。出現在門口的卻不是服務員，而是坐在輪椅上的林小梅，她手中高舉著一本泛黃的賬簿："97年真實的職工持股會表決記錄...周正陽...你改得了數字...改不了所有見證人的記憶..."
    張小燕看到周正陽的手伸向腰間。在他掏出手槍的瞬間，宴會廳的燈光全部熄滅。黑暗中隻聽見玉印落地的清脆聲響，和此起彼伏的"不許動"的喝令。
    當應急燈亮起時，周正陽已經被製服。他腕上的手表被摘下，表盤背麵刻著一行小字："1997.10.31 2117"——正是張建軍失蹤的時間點。
    "冷卻池的鑰匙..."林小梅虛弱地指向周正陽的領帶夾，"在那裏..." 張小燕取下領帶夾，發現這竟是一把微型鑰匙。
    鑰匙柄上刻著"北池"二字，在燈光下泛著與玉印相同的冰翡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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