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簡報風波,初觸虎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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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禦書房,景泰帝翻開了第一期《大夏簡報》。
    這份簡報的版式,與傳統的奏疏截然不同。
    字跡清秀,條目清晰,每一條信息都用簡短的標題概括,讓人一目了然。
    第一條標題《北境急報瓦剌部落小股騎兵再犯榆林衛,守將虛報戰功,殺良冒功以求賞。》
    景泰帝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兵部的奏報上,寫的可是“榆林衛大捷,斬敵三十餘”。
    他繼續往下看。
    第二條標題《民生要聞山東登州府因去歲大旱,今歲春荒,已有流民聚集之勢,地方官府隱瞞不報。》
    景泰帝的麵色,愈發陰沉。
    戶部的文書裏,還說山東各地糧價平穩,百姓安居。
    第三條標題《京城觀察城西鐵獅子胡同有民女被權貴惡奴當街強搶,京兆尹府受理此案,三日未有寸進。》
    看到這裏,景泰帝手中的茶杯,被重重地放在了禦案上。
    他抬起頭,對一旁侍立的馮保說道“去查,這三件事,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馮保心中一凜,連忙躬身領命。
    他知道,這位年輕的陳學士,送來的不是一份簡報,而是一把鋒利的刀子。
    一把,能割開大夏朝這件華美袍服,露出裏麵膿瘡的刀子。
    接下來的幾日,景泰帝每日清晨的第一件事,便是閱讀《大夏簡報》。
    這份小小的報紙,仿佛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窗戶。
    讓他看到了一個,與奏章裏那個歌舞升平的“盛世”,截然不同的,真實的天下。
    而陳平安的公房,也成了整個翰林院,乃至整個皇城裏,最神秘、最引人注目,也最讓人敬畏的地方。
    每日都有來自各處的情報,源源不斷地匯集於此。
    再由陳平安的筆,變成一行行直達天聽的文字。
    王進徹底沉迷於這種“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感覺之中,每日裏神采飛揚,樂此不疲。
    這日,王進急匆匆地跑進陳平安的公房,臉上帶著一絲凝重。
    “陳老弟,出大事了。”
    他遞過來一份剛剛從南直隸六百裏加急送來的密信。
    陳平安展開信紙,快速瀏覽。
    信是王進安插在漕運總督衙門的一名舊友寫的。
    信中,詳細揭露了現任漕運總督高斌,假借“漕糧損耗”之名,與地方豪紳勾結,每年將數十萬石的漕糧變賣,中飽私囊的驚天黑幕。
    其手段之大膽,數額之巨大,令人觸目驚心。
    而這位漕運總督高斌,正是當朝首輔嚴嵩的得意門生。
    “此事,非同小可。”
    陳平安放下密信,麵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貪腐,而是動搖國本的巨蠹。
    “要報上去嗎?”王進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猶豫,“這高斌,可是嚴閣老的心腹。動他,就等於是在老虎嘴上拔牙。”
    “報。”
    陳平安的回答,隻有一個字。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此時退縮,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笑話。”
    他拿起筆,沉思片刻。
    他並未直接在簡報上點名道姓地揭露此事。
    那樣做,太過直接,容易被對方抓住“捕風捉影”的把柄,反咬一口。
    他換了一種更為巧妙的方式。
    在新一期的《大夏簡報》上,他寫下了一篇分析文章。
    標題是《論曆代漕運之積弊與損耗之謎》。
    文章引經據典,先是分析了曆朝曆代漕運存在的“漂沒”、“鼠耗”等正常損耗。
    隨即,他話鋒一轉,將大夏朝近十年來,每年官方呈報的漕糧損耗數據,與曆史平均數據,做了一個詳細的對比。
    用清晰的數據圖表,直觀地展示出,近幾年所謂的“損耗”,已經高到了一個極其不正常的程度。
    文章最後,他提出一個看似不經意的疑問
    “數額如此巨大的超額‘損耗’,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是流入了碩鼠之腹,還是另有他途?此事,關乎國計民生,或未可不察也。”
    整篇文章,沒有一句指控,沒有一個名字。
    但字字句句,都像重錘一般,敲在了所有知情人的心上。
    這份簡報,照例被送到了景泰帝的案頭。
    景泰帝看完這篇文章,沉默了良久。
    他將簡報遞給馮保。
    “讓嚴嵩,也看看吧。”
    半個時辰後,內閣首輔府邸。
    嚴嵩看著手中的《大夏簡報》,那雙總是半眯著的眼睛裏,第一次,透出了森然的寒光。
    “好一個陳平安,好一篇《論漕運之積弊》。”
    他將簡報緩緩放下,聲音沙啞。
    “這是在向老夫,下戰書啊。”
    一旁的徐階,早已是義憤填膺。
    “老師!此子太過猖狂!竟敢將矛頭,直指我們的人!若不給他點顏色看看,日後,還不知要如何無法無天!”
    嚴嵩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
    “急什麽。”
    他的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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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大,方能招風。他現在跳得越高,將來,才會摔得越慘。”
    “傳我的話,讓都察院的何禦史,準備好奏本。”
    次日,早朝。
    氣氛,從一開始就顯得格外凝重。
    朝議剛剛開始,都察院右僉都禦史何文遠,便手持象牙笏板,排眾而出。
    “臣,有本要奏!臣要彈劾翰林院侍講學士陳平安!”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
    何文遠是出了名的“炮筒子”,也是嚴黨在都察院裏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講。”景泰帝麵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
    何文遠朗聲說道“陳平安奉旨創辦《大夏簡報》,本意是為陛下拾遺補缺,廣開言路。然,此子卻假公濟私,將一份內參,辦成了攻訐同僚、製造事端的工具!”
    “其昨日所刊發之《論漕運之積弊》一文,在毫無真憑實據的情況下,含沙射影,影射朝廷命官,在朝野內外,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此等行徑,與東漢末年黨錮之禍時的清流名士,有何區別?皆是自命清高,以空談議論,擾亂朝綱!”
    “臣懇請陛下,立刻下旨,查封《大夏簡報》,並嚴懲陳平安,以正視聽,以安百官之心!”
    話音剛落,徐階立刻出班附和。
    “何禦史所言,乃是老成謀國之言!臣附議!”
    一眾嚴黨官員,也紛紛跟上。
    “臣等附議!”
    一時間,朝堂之上,攻訐之聲四起,矛頭全部對準了站在隊列中,一言不發的陳平安。
    王陽明與李默等人,皆是眉頭緊鎖,正欲出班辯解。
    龍椅之上,景泰帝卻突然笑了。
    “何愛卿,言辭激烈,忠心可嘉。”
    他看向何文遠,慢悠悠地問道“隻是,朕有些好奇。陳平安的文章裏,可曾提到過任何一位官員的名字?”
    何文遠一愣,回答道“未……未曾。”
    “那他可曾說過,漕運衙門一定存在貪腐?”
    “也……也未曾。”
    “哦?”景泰帝的笑容變得玩味起來,“他既未點名,也未定論,隻是根據數據,提出了一些合理的疑問。怎麽到了你何禦史的嘴裏,就成了‘攻訐同僚,擾亂朝綱’了呢?”
    “莫非……”
    景泰帝的聲音,陡然轉冷。
    “是你何禦史,心中有鬼,覺得陳平安的文章,說中了什麽?”
    何文遠頓時麵如死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臣……臣不敢!臣絕無此意!”
    景泰帝不再看他,目光掃過徐階,掃過所有附議的嚴黨官員。
    “朕,倒是覺得這篇文章,寫得很好。”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它提醒了朕,是時候,該好好查一查我大夏的米倉裏,到底藏了多少隻碩鼠了。”
    他轉向都察院左都禦史於謙。
    “於愛卿。”
    鐵麵禦史於謙,從始至終都未發一言,此刻聞聲出列。
    “臣在。”
    “朕命你,即刻成立專案,親任主查。給朕,徹查漕運之事!”
    景泰帝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
    “無論查到誰,涉及到誰,一律,嚴懲不貸!”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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