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室的空氣像凝固的鉛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鹹腥的鐵鏽味。
    蘇睿的指尖在虛擬控製麵板上顫抖，剛調整好的探測參數還在屏幕上閃爍綠光 ——
    他將機器人的能量感應閾值調低了 30，聲波探測頻率壓縮到 2 赫茲的次聲波頻段，
    連探照燈都換成了隻在紅外波段發光的隱蔽模式。
    “編號 2 已經進入異常海域邊緣。”
    他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全息投影裏，那台銀灰色的機器人正像幽靈般潛行，
    周圍的海水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連發光浮遊生物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熱泉區的溫度突然升到 47c，比剛才又高了 17c，海水裏的硫化物濃度超標 20 倍，探測器都快爆表了。”
    李龍成將軍的指揮棒懸在半空，指尖泛白。
    他盯著畫麵角落的深度計，“6800 米” 的數字像塊燒紅的烙鐵 ——
    這個深度的水壓足以將坦克壓成廢鐵，而機器人傳回的實時畫麵裏，
    海底的熱泉正噴吐著墨綠色的煙柱，在探照燈下扭曲成張牙舞爪的形狀。
    “小心點，讓機器人貼著熱泉煙柱移動。”
    老將軍的聲音壓得很低，作戰靴在地板上碾出細微的聲響，
    “這些煙柱能幹擾生物的聲呐，就像戰場上的煙霧彈。”
    話音未落，編號 2 的畫麵突然劇烈震顫。
    不是之前那種撞擊式的晃動，而是像被某種巨大的能量場包裹，整個畫麵都在扭曲變形，邊緣泛起水波狀的褶皺。
    蘇睿猛地放大畫麵，心髒驟然縮成一團 ——
    機器人的紅外成像儀裏，一道黑色陰影正從 8000 米深的海溝底部緩緩上浮，
    輪廓模糊得像潑在宣紙上的墨團，卻在海水中掀起肉眼可見的暗流。
    “那是什麽？”
    李龍成將軍的指揮棒 “當啷” 砸在操作台上，軍帽的帽簷幾乎要貼到全息投影上。
    蘇睿調出機器人的測距儀，綠色的激光束刺入黑暗，卻在觸碰到陰影的瞬間被吞噬。
    屏幕上的數字瘋狂跳動，從 100 米跳到 300 米，
    最終定格在 “500 米” 時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 ——
    這已經超出了儀器的最大測量範圍。
    “體長... 至少 500 米。”
    蘇睿的牙齒在打顫，指尖按在緊急回撤按鈕上，卻遲遲不敢按下。
    那黑影的移動速度慢得詭異，每一次擺動身體都讓海水形成巨大的漩渦，熱泉煙柱在它麵前像玩具般被攪碎，
    “它的體表沒有任何反光，紅外探測都隻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就像... 就像一塊會移動的黑洞。”
    作戰室裏的時鍾突然停了，指針卡在 “0317” 的位置，大概是被剛才的電磁脈衝幹擾。
    隻有機器人傳回的水下噪音還在揚聲器裏回蕩，那是種低沉的嗡鳴，
    頻率低得讓人胸腔發疼，像有無數根鋼針在刺耳膜。
    “它動了！”
    信息兵的尖叫劈裂了死寂。
    畫麵裏，那道黑影突然加速，500 米長的軀體在海溝裏靈活得不像龐然大物，
    尾部擺動時掀起的水流將編號 2 狠狠拍向岩壁。
    機器人的探照燈在撞擊的瞬間短暫失靈，卻在熄滅前捕捉到永生難忘的畫麵 ——
    那是覆蓋著暗灰色鱗片的巨鰭，每片鱗片都有圓桌大小，邊緣泛著金屬般的寒光；
    巨鰭下方隱約可見兩排燈籠狀的發光器官，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芒，
    照亮了布滿獠牙的巨口，那些牙齒像一座座倒插的尖塔，最細小的都比機器人的軀體還粗。
    “.....”
    蘇睿的指關節撞到控製台上，疼得他猛地縮回手。
    全息投影因為信號幹擾開始閃爍，黑影的輪廓在畫麵裏忽大忽小，卻始終占據著視野的絕大部分，
    “它的眼睛... 它有眼睛！”
    在紅外成像裏，兩團籃球大小的紅光正死死盯著機器人，瞳孔收縮成豎縫，像兩盞懸在深淵裏的血燈。
    那不是普通生物的眼睛，裏麵沒有任何情緒，隻有冰冷的、非人的漠然，仿佛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蟲子。
    李龍成將軍突然按住蘇睿的肩膀，老將軍的手心滾燙，
    指甲幾乎嵌進他的作戰服：“讓機器人立刻啟動緊急上浮程序！快！”
    但已經晚了。
    黑影突然張開巨口，全息投影裏瞬間被純黑的陰影吞噬，隻剩下刺目的紅光在黑暗中閃爍 ——
    那是機器人最後的求救信號。
    緊接著，畫麵陷入徹底的死寂，連海水流動的聲音都消失了，
    仿佛整個深海都被那巨口吞噬，連聲音都逃不出去。
    “信號... 信號丟失了。”
    蘇睿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瘋狂地敲擊鍵盤，屏幕上卻隻有 “連接失敗” 的紅色字樣在跳動，
    “最後傳回的壓力數據... 超過了儀器量程，它被...”
    他說不下去了。
    全息投影還停留在最後一幀畫麵，那道 500 米長的黑影像座移動的山脈，
    巨鰭掀起的水流形成了小型海嘯，連遠在 1000 公裏外的獨島都能監測到輕微的震動。
    李龍成將軍緩緩後退，背脊撞到冰冷的牆壁，指揮棒 “哐當” 落地。
    他望著那片恢複平靜的虛擬海域，紫黑色的海水依舊翻湧，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可每個人都知道，那深淵裏藏著怎樣的恐怖 ——
    一種能在 6800 米深海自由活動、體長 500 米的龐然巨物，
    光是存在本身，就顛覆了人類對生物的所有認知。
    “關閉所有機器人的主動探測。”
    老將軍的聲音突然嘶啞，他彎腰撿起指揮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讓它們立刻上浮到 2000 米，保持靜默懸浮。”
    “可是將軍，我們還沒找到...”
    “執行命令！”
    李龍成將軍的吼聲在作戰室裏回蕩，他指著那片紫黑色的虛擬海域，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
    “那不是我們能對付的東西。
    這片海... 比我們想象的更可怕，它藏著的秘密，可能會把我們所有人都拖進地獄。”
    作戰室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全息投影還在無聲地播放著深海畫麵。
    紫黑色的海水像塊巨大的裹屍布，覆蓋著 6800 米深的海溝，覆蓋著那道 500 米長的黑影，也覆蓋著人類對未知深海最原始的、毛骨悚然的恐懼。
    蘇睿望著畫麵裏緩緩上浮的機器人光點，突然覺得它們像一群在巨獸牙縫裏僥幸逃生的螞蟻，而那片看似平靜的海麵下，正蟄伏著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