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楊劍如何苦苦哀求，範閑就是不鬆口，見此反應，楊劍掏出旅行包裏的純糧小燒，換個思路，先敘舊。
    “範組長，咱倆邊吃邊談。”說著，楊劍打開酒瓶，為範閑滿上一杯。
    範閑沒有好聲地說句：“你買單，不許報銷！”
    “好好好！我買單，肯定不報銷。”楊劍連忙保證，不就一頓飯錢嗎，至於這個樣子嘛。
    聽到楊劍的保證，範閑才肯拿起筷子，桌麵上隻有兩道涼菜，兩道熱菜，兩個人吃剛剛好，既不超標也不浪費。
    楊劍舉杯敬向範閑，鄭重道：“範組長，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感謝您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見我一麵。”
    範閑舉杯迎上，依舊沒有好聲道：“少跟我倆扯著套，讓你來你不來，這會兒又開始絮叨中紀委的好了。”
    聞言，楊劍訕訕道：“如果您能把案子交由我們自己來查辦，我跟您走！”
    “哼！晚了。”範閑瞪了楊劍一眼，然後便輕抿一口白酒。
    楊劍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為範閑夾菜，“您老血壓高，多吃點青菜有好處，等來年開春的時候，我親自上山為您采摘點山菜。”
    就著這個話題，範閑語重心長道：“氣候因素也是影響奉天省發展的一部分。你瞧瞧這裏，四季如春，單種糧食就能收兩茬。”
    “再看看你們奉天，即將迎來寒冬，除了窩在家裏內鬥，他們還能幹什麽？”
    範閑的弦外之意，楊劍聽個一清二楚，便微笑著辯解幾句：“領導，凡事不能隻抓著片麵不放，這不正在想辦法解決天氣因素所造成的停滯嘛。”
    “天氣因數？不要什麽事情都怪天氣，依我看那就是人禍！”範閑糾正楊劍的觀點。
    楊劍也不跟範閑強嘴，好言附和道：“對對對！天災加人禍，好事兒都讓我們奉天給攤上了。”
    “楊劍，秦遠的案子遲遲都沒有下結論，你可能猜出為什麽？”範閑放下筷子，正色考教起來。
    楊劍搖頭道：“沒猜過，也不敢猜，我相信組織。”
    眼見楊劍謹言慎行起來，範閑的心情舒緩不少，便換個口吻問話：“我記得，你楊劍最愛大開大合了，怎麽如今反倒勸我盡量低調行事了呢？”
    “領導啊！年輕人總會成長起來，成熟起來的嘛。再說了，如果我楊劍依舊橫衝直撞，那不就枉費了領導們的諄諄教誨了嘛。”
    說著，楊劍舉起酒杯敬向範閑，鄭重說道：“領導，雖然我跟在您身邊的學習時間不長，但是收獲非常大。因此，我叫您一聲老師也不為過吧？”
    楊劍的馬屁，幾乎拍到了範閑的心坎裏，老一輩不就喜歡教導年輕人嘛。
    “可以。”範閑微笑著與楊劍碰杯，算是正式承認師生之間的關係。
    楊劍一飲而盡，範閑喝了大半杯，楊劍先為範閑蓄滿，然後再給自己倒滿。
    舉杯再道：“老師，學生想請教您一下，如今這個難題，學生該如何解？”
    話音未落，範閑擺擺手，示意楊劍放下酒杯，坐下說。
    楊劍乖乖落座，端正坐姿，靜候範老師的指點。
    “楊劍，就算這個案子，全權交由地方來審查，慕寶柱等人的案情也會造成極其惡劣地影響，因此才會有典型這種說法。”
    楊劍正色點頭，表示完全讚同。範閑繼續說道：“就拿桌麵這頓飯來舉例，如果我不叮囑你，你會自掏腰包嗎？就算你會自掏腰包，可其他的幹部呢？他們會放棄占用公家的便宜嗎？”
    “慕寶柱等人是如何走到今天這步的？還不是從一桌最簡單的宴請開始的？”
    “因此，與其糾結如何查辦慕寶柱等人，不如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在源頭上解決問題。”
    “不能繼續縱容幹部們打著招商引資的旗號，公款吃喝，違規接待，在舌尖上腐敗啊！”
    範閑的大局觀與追本溯源，令楊劍茅塞頓開，確實不該隻盯著貪官不放，而是應該在源頭上杜絕腐敗。
    “可是老師，以當前的形勢，公款招待是必不可免的流程，總不能讓投資商們餓著肚子回去吧？”
    “並且，全國各地都在以經濟發展為重心。對此，幹部們八仙過海各顯其能，使盡渾身解數來招商引資，政策是一方麵，招待也是一方麵，比得就是誠意與敬意，誰都不想放過任何一筆投資。”
    “因此，我覺得，您說的舌尖上的腐敗，至少目前還得睜隻眼閉隻眼，根本沒辦法完全杜絕，不切實際，也影響發展，您覺得呢？”
    “我也知道不切實際，這是我給你留下個的一道課題。”範閑以老師的身份與口吻，為楊劍布置一道非常難解的作業。
    “學生記住了，學生會用心完成這道作業。”楊劍端起酒杯表態。
    範閑與楊劍碰杯，並感慨句：“希望我有生之年，能收到你的作業。”
    “學生一定盡力！”楊劍正色保證一句，然後便一飲而盡。
    而放下酒杯的範閑，則是主動拉回了話題，“關於慕寶柱等人的案情，我會盡量替你們周旋，但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中央紀檢委肯定會派人下來督辦。”
    “楊劍，你替我帶幾句話吧。”
    “您說。”
    “飲鴆止渴的事情做不得，竭澤而漁的方式不可取，如何恰到好處地以儆效尤，又能兼顧到政局的平穩，這才是組織內部最想看到的結果。”
    “至於此案所帶來的負麵影響，那是上屆領導班子所遺留下來的問題，也是這屆領導班子必須要去克服的難題。”
    “我相信懷遠同誌與大山同誌，一定能夠妥善地解決好此事，給黨和國家、乃至全省的百姓們，一份滿意的交代。”
    話音剛落，楊劍起身表態：“是！學生一定帶到。”
    “楊劍，喝完這杯，早點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期待你們的好消息。”範閑主動提了一杯。
    楊劍舉杯走到範閑的身邊，畢恭畢敬地陪他一飲而盡，中紀委的指示到手了，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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