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幹瘦得仿佛是重病患的男人。
    他坐的車破，打扮得卻頗為體麵，手腕上還戴著塊勞力士。
    趙公公當即對榔頭說：“少爺，這就是要投資的人，以前在海省做地產生意的大老板，叫汪海亮。”
    榔頭看著那輛麵包車，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大老板就坐這破車？我家買菜的保姆都不開這玩意兒。”
    他們距離汪海亮本就不遠，榔頭又欠欠兒的沒有刻意壓低音量，這話一字不漏的被汪海亮聽到了。
    他的眼睛裏閃過怨毒，卻不是衝著榔頭的。
    甚至在麵對榔頭時，他還主動微微彎下腰，伸出雙手：“您就是李少爺吧？鄙人汪海亮，久仰久仰！”
    人在經曆過重大變故後總會有些變化。
    汪海亮在散了九成家財、又被判刑後，整個人都變得陰鬱了許多。不過他的情緒是藏在心裏的，表麵上，他比誰都會說客套話。
    他要東山再起，這一點毋庸置疑，而且一定是要踩著把他害到這般田地的林聽的屍骨東山再起。
    榔頭隨意的和他握了一下手，頗為不耐煩的說：“行了，有話直說，少爺我沒興趣和你們在這兒曬太陽。”
    榔頭是不認得汪海亮的，林聽和汪海亮交鋒時，他還在晉省和楊李波研讀典籍呢。
    汪海亮的時間緊迫，他能到廣市來，是打了報告申請的，七天之內必須返回，不然就要被抓回去，且緩刑有可能變成服刑。
    他巴不得快刀斬亂麻呢。
    趙德寶立即說：“來，上我的車，我們找個清淨地方說話。”
    榔頭登時就不樂意了：“你安排了地方還讓我在這兒等著？什麽毛病？”
    趙公公腆著笑臉認真挨罵，心裏都不敢有一點兒抱怨。
    他前幾天還沒做好表情管理時，不留神被少爺瞧出了哀怨，當時就挨了一隨身聽。
    那進口貨砸人是真疼啊！
    挨過打之後的趙德寶現在可乖了。
    少爺脾氣不好，那他就受著唄。
    不然還能怎麽樣呢？
    他還敢打回去不成？
    他的小弟可是都瞧見了，這位少爺和招商局的二把霍晨光都相談甚歡！
    榔頭罵罵咧咧的上了車，對他們兩個的態度愈發惡劣。
    不多時，車停在了一間茶樓外。
    趙德寶畢恭畢敬的把榔頭請進去，殷切的倒了茶後，這才看向汪海亮。
    “汪老板，我一直不太明白，你到底為什麽要投資我呢？”
    榔頭還沒出現在趙德寶的視野中時，汪海亮就聯係他說明投資意向了。
    可那時候的趙德寶正是隨時準備破產的時候，哪有心思和他談什麽投資？
    這事兒便擱置下來了。
    直到他哥告訴他，京城來了個大院的少爺，他的事可能有緩和的空間了，他才把汪海亮又想了起來。
    隻是這想起來了之後就有了疑問——一個房地產老板，就算是落魄了，也不至於對他的這麽個小破廠有想法吧？
    汪海亮垂眸喝茶，茶碗遮去了他嘴角的冷笑。
    他把茶碗放下，看了眼百無聊賴把腳翹到桌子上的榔頭，又看向了趙德寶。
    他一字一句的說：“我想要投資你，完全是因為我與你有同一個敵人。”
    趙德寶怔住，下意識反駁：“我哪有什麽敵人？”
    “林聽。”
    汪海亮冷笑著，聲音不大。
    榔頭抖動的腳丫子不由得亂了一拍。
    現如今的汪海亮極度敏銳，立即就發覺了榔頭的不對勁，他依舊笑著，問：“李少爺也認得林聽？”
    榔頭又恢複了抖腳的頻率，冷哼了一聲：“林大小姐嘛，整個大院誰不知道？我馮大哥就是被她崩了的。”
    “哦？”汪海亮打量著榔頭，連他抖腳的幅度都沒放過，“這麽說來，李少爺和林聽也不合？”
    “我和她可沒什麽關係，你別亂說。”榔頭直接揮手，“她和段家關係好。”
    汪海亮看了榔頭半晌，除了被他的腳丫子晃得眼暈之外，還真沒看出來什麽不對勁。
    但榔頭狀似不經意喊出的那一聲“馮大哥”還是被汪海亮記在了心裏。
    不管怎麽聽，這都是一個很親近的稱呼。
    倘若這位李少爺與馮家關係匪淺，那一定是與林聽不合的。
    至於他為什麽又說自己和林聽沒關係……很容易理解嘛，大院水深，關係錯綜複雜，必然是少爺的長輩不許他和林聽直接衝突。
    汪海亮一不留神就想多了，且想的極其符合邏輯。
    他收回視線，轉而看向趙德寶：“你和林聽有仇，我也和她有仇，你說，我們是不是朋友？”
    趙德寶狐疑的看著汪海亮：“我和林聽有仇大家都知道，但你……”
    他用詢問的眼神望著他，示意他來說。
    汪海亮本是不想說的，可他餘光瞧見那位李少爺也在看自己，斟酌片刻，還是開口說道：“林聽害我散了九成家財，你說，我和她的仇是不是比你大？”
    趙德寶瞠目結舌。
    榔頭的掌心也冒出了汗珠。
    老板隻讓他在趙德寶身邊臥著，沒告訴他若是又來了一個仇家該怎麽辦啊！
    一個人臥兩家，這個活兒它合理嗎？
    榔頭搓了搓手指，強壓下心中的忐忑，繼續抖腳。
    汪海亮始終用餘光注視著這位李少爺。
    他原本是想借著趙德寶的廠子狠狠抄襲林聽，報複她的同時還能找到一個新的生意。
    等林聽沒了，他完全可以把她廠裏的人挖來，借著窗外的聲勢，不難發財。
    到了那時候，一個趙德寶根本算不得什麽，他隨便想想，就能想出來九種讓他沒的辦法。
    可偏偏來了個大院的少爺。
    這事兒有好也有壞，好的是他們的廠將會有強有力的支持，壞的是，這人是不可能被踢掉的。
    汪海亮特意來這一趟，談生意是次要的，主要是他想了解一下這位李少爺的背景和能量。
    若是真的有大本事的，分給他一些錢也無妨。
    千金易得，關係難求。
    可今兒瞧見這位李少，他的做派……實在有些不著調。
    汪海亮皺眉深思。
    總覺得他哪裏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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