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不知道的是，塌了的不是樓，而是付老板這些年來的堅持。
    他不想再繼續和工廠死磕了。
    又覺得三十萬已然夠他們夫妻養老。
    答應得自然爽快。
    林聽沒約當天的時間，而是說今晚趕回來，明天再找他。
    付老板也沒多挽留，掛了電話就樂嗬嗬的繼續陪著妻子買菜去了。
    林聽握著大哥大，終於懂了段珺說的話。
    “他有點兒太開心了，甚至都沒還價！”
    林聽皺著眉，情不自禁往歪處想：“那棟樓還健在嗎？”
    “不知道，”段珺也覺得離譜，“我以為你們至少得扯皮個三四天呢。”
    賣樓又不是賣白菜，那就這麽輕易的鬆口了？
    林聽遲疑片刻，還是朝著外間說：“桃子，你跟蒙克說一聲，讓他去三裏屯看一眼，那棟樓還在不在。”
    真不是她想得多，實在是付老板前後差距太大！
    是個人都得往歪處想。
    段珺瞥見林聽懷裏的泰迪熊，輕嘖了一聲：“你都多大了睡覺還抱娃娃？”說著，她就想拿走林聽的熊。
    林聽轉身就把泰迪熊護在了自己身後，語調平淡的炫耀了一下：“我哥給我買了一牆的泰迪熊——不是我跟你吹，泰迪熊的九族都在我家了。”
    段珺不由得挑了挑眉：“哦？那你哥對你還真是好啊。”
    林聽近乎本能的點了頭：“那當然。”
    段珺瞧著她，笑得頗有些意味深長。
    林聽被她看得汗毛倒豎：“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像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兒了似的。”
    段珺想起之前高澈與她閑聊時說過的某個場景，搖了搖頭，自覺不應該給自己添堵，索性轉了話題：“說正經的，你真能給付叔的廠子盤活了？”
    “當然，”林聽伸了個懶腰，“這二十萬的差價絕對不是我占他便宜，好主意千金不換，懂不懂？”
    林聽的確有信心，能讓付老板賺回二十萬的十倍百倍。
    所以……怎麽能說她是占了便宜呢？
    ……
    翌日。
    林聽和段珺在上午十點鍾時又見到了付老板。
    看著眼前這位，她們倆同時揉了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之前還西裝革履的付老板，這會兒穿著件半舊的汗衫，手上的金表不見了，扔進大爺堆裏都找不見他。
    段珺與他熟一些，忍不住問了句：“付叔，您今兒這是……休息？”
    “是啊，休息，”付叔比之前更紅光滿麵，“以後就都休息了！”
    段珺茫然：“什麽意思？您這是遇見什麽好事兒了，賺夠了要金盆洗手了？”
    林聽搗了她一拳，更正：“那叫退隱江湖。”
    金盆洗手可不能算是個好詞，能用這詞表示退休的基本都不是什麽好人。
    付老板隻是笑著，也不在意段珺的話，隻笑著說：“不是賺夠了，是放下了。”
    他做完那個決定之後，隻覺得一身輕鬆，再沒有壓在自己身上的各種煩心事了。
    林聽試探著問：“您是打算……不做生意了？”
    付叔現在這狀態，可不就是自願退休人才有的鬆弛感嗎？
    付老板立即點頭：“對，不幹了，打算把廠子轉出去，以後就拿著錢、帶著你嬸出去旅遊去……忙活了大半輩子，也該鬆快鬆快了。”
    林聽：“……”
    她……
    她有個建議，還沒說出口呢。
    付老板不知道林聽給他計劃了一個怎樣的路線，隻說：“小林，你這邊要是沒什麽問題，咱們今天就去辦手續？我和朋友打過招呼了，今兒就能把更名手續辦了。”
    段珺看了林聽一眼，忍不住對付老板說：“付叔，您要是廠子經營上遇到了困難，這事兒聽兒能辦。”
    她們倆都知道付老板的困難，但總不能明說自己查了他們吧？
    付老板聞言微微一愣，轉頭看向林聽，下意識問：“辦法？什麽辦法？”
    但隨即，他也不等林聽開口，就自嘲的笑著擺了擺手：“哪有什麽好辦法啊，不瞞你們說，我的那個廠……廠子小、產品少、顧客更是沒幾個，這些年一直賠錢。”
    若是前幾天，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與她們說這話的。
    但現在，他已經可以很淡然的麵對自己的失敗了，自然不怕說出來。
    “盤不活的……不想了。”
    他如是說。
    林聽看著他故作灑脫的樣子，沉默片刻後，直接說：“把你最近賣出去的一批貨召回集中當眾銷毀，找記者登報報道此事，並廣而告之——”
    “這是你們自己發現的產品質量問題，雖然沒有消費者反映，但你們不能欺瞞消費者，以後，隻要是商品質量問題，都一定會公正處理。”
    她的語速不快，慢悠悠的，聲音也不大，很淡然的語調。
    付老板愣住，不敢置信的看著林聽。
    他做生意這麽久，哪怕失敗，也是有失敗經驗的。
    他在腦海中假想著林聽描繪的畫麵，被迫認命的心不自覺又跳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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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真的想要放棄了嗎？
    當然不。
    他隻是覺得自己已經很對不起妻子了，不能再讓她跟著自己受苦。
    倘若他是真的願意放棄，那他就不會故意穿上半舊的衣服，也不會對著兩個小輩說出自己的窘迫。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逼著自己徹底放下。
    林聽的話勾得他心猿意馬。
    旁邊，段珺瞧著林聽，手心都冒出了汗珠。
    這丫頭，還真是有好辦法啊。
    她不做生意，但她是要買東西的。
    如果有一個牌子敢當眾表示自己不會姑息產品問題，甚至願意花大價錢直接銷毀有問題的產品，那她一定會覺得這牌子的東西都靠得住。
    她忍不住打量著林聽，心裏琢磨著這丫頭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
    沒有問題，製造問題也要這麽幹。
    有點兒缺德。
    但好像又沒有造成什麽惡劣影響。
    說不上來她這個主意到底是正是邪。
    林聽沒搭理段珺探究的目光，隻對付老板說：“當然，這樣做的前提條件是您的商品質量過關，而且在這之後，您必須得把產品質量問題放在第一序列，一旦再次發生產品質量問題，那就不是失誤，而是能力不足了。”
    “這個方法能在最短的時間把您的品牌推到大眾視野，但與此同時，您將沒有再次犯錯的機會。”
    “是否要做，您自己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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