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哆哆嗦嗦的進了門。
    門鎖宛如公堂的殺威棍，聲音有異，但效果極其相似。
    “我錯……”
    林聽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林媽一把抱進了懷裏。
    林聽懵了，呆呆的被媽媽抱著，認錯的話隻說出一半。
    她感覺到滾燙的淚珠落在脖子上。
    林聽頓時慌了，雙手抬起回抱住媽媽，邊拍著她的背邊小聲說：“媽，您別哭啊，這、這……要不您揍我吧。”
    林媽咬著牙，狠拍了兩下林聽的屁股：“我是該揍你！”
    打完，她拉著林聽直奔臥室：“你給我過來。”
    林聽嚇得眼睛都瞪圓了：“媽媽，我其實也沒那麽抗揍！”
    林媽不理她，把她拽進臥室，關了門後直接說：“把衣服脫了。”
    林聽下意識捂住胸口：“不至於吧媽媽……”
    “快點兒！”
    林媽瞪圓了眼睛。
    “好噠。”
    林聽乖覺的把衣服脫了。
    林媽把她打量了一遍，確定女兒身上沒有多出什麽傷疤，這才虛脫似的腿一軟坐到了林聽的小床上。
    林聽隨手拿了身睡衣套上，趕緊給媽媽順氣：“媽，您有什麽話就問，您這……”
    林媽的眼淚不掉了，她瞥了林聽一眼，聲音冷淡：“出去說。”
    “好嘞。”
    林聽低眉順眼的跟著林媽走出臥室。
    她現在不用想就知道，這是要雙親會審了。
    她自覺的沒坐下，老老實實的站在客廳中間，乖得不行。
    林爸已經泡好了兩杯清火茶，他和林媽並排坐在沙發上，兩雙眼睛死盯著林聽。
    作為一家之主頂梁柱，林爸率先開口：“聽說你沾上了人命官司。”
    林聽在心中輕歎。
    她猜到了。
    看到蘇玉的時候猜到的。
    那案子，就算前期吳飛能幫她瞞住蘇父，後期汪海亮被提到京城去，流程上是一定要通過蘇父這位大隊長的。
    林爸能從哪兒聽說，簡直不要太明顯。
    林聽自覺這事兒沒有抵賴的可能，乖覺點頭：“嗯……”
    林爸臉色發黑，盯著林聽胸口急劇起伏：“我問過了，那是有預謀的仇殺！說！到底怎麽回事！”
    林媽喝了口茶，冷靜片刻才補充道：“開個補習學校怎麽樣都不至於被謀殺，你去京城那麽久，到底碰到什麽事兒了？”
    林聽攥著衣角，遲疑片刻，弱弱的開口：“這個故事，有點兒長……”
    “有點兒長就慢慢說，”林爸盯著她，“不許說謊，一五一十的都說明白！你在外邊到底做了什麽事、得罪了什麽人，還有沒有什麽危險！”
    林爸林媽氣成這樣、擺出這般架勢，是真的被嚇壞了。
    任誰突然得知自己女兒被人追殺過，都無法冷靜。
    哪怕蘇父與林爸說這事兒時反複強調林聽沒有事，他們也不信。
    必須得親眼看見自己閨女身上連個指甲蓋大的傷疤都沒有，這顆心……也放不下來。
    他們依舊擔心她到底惹了什麽麻煩。
    林聽餘光瞥見電話機旁的電話本。
    不是家中平時用的那個，有些舊，上邊除了電話號碼，還寫了地址，甚至還更改增添了許多次。
    她抿了抿唇，打算坦白——是否能從寬，那就看命了！
    “那是 1991 年 1 月 7 日……”
    “我和英子去擺攤……後來去滬市，剛好碰到賣股票認購證的……我也沒想到能賺那麽多……”
    “然後我就開了個店……然後的然後我開了好多店……”
    林聽把能講的都講了。
    但諸如用賈勇當溫度計這類能讓林爸林媽大義滅親的義舉，她覺得也不是很影響故事的連貫性，就合理的省略了。
    她講了半個多鍾頭。
    林爸林媽從最初的震驚質疑憤怒，逐漸冷靜平靜靜如止水。
    值得生氣的點太多了，多到不知道從哪兒開始氣了。
    林聽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瞄著爸爸媽媽的臉色，小聲做著最後的總結：“賺錢嘛，不寒磣。”
    林媽一手按著額角，一手朝她揮了揮：“你自己去喝口水，別說話。”
    林聽抿著小嘴溜進廚房。
    客廳裏，林爸林媽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看向彼此。
    “除了補習學校，她還辦了兩個廠，還和同學合夥開了個奶茶店？”林媽皺著眉，滿眼困惑。
    林爸默默補充：“她還有個礦……哦，是三分之一。”
    “我前兩天給她買的窗外的衣服其實是她賣的？”
    “媳婦你別生氣，好歹讓她多交稅了。”
    頓了頓，林爸抽出了掃床的小笤帚：“要不還是揍一頓吧，我覺得她還有事兒沒說。”
    廚房裏，豎著耳朵偷聽的林聽都驚了！
    這是親爹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林媽搶過笤帚，狠狠抽了一下沙發，依舊不解：“這孩子……也沒缺過她錢啊，怎麽就掉錢眼裏了呢？”
    話說到這兒，林媽倏爾頓住。
    她想起了聽聽不在她身邊的那些年。
    她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她同樣確定，她的女兒被換過靈魂。
    他們守著女兒的身體過了數年，在那些年裏，她的女兒經曆了什麽呢？
    林聽從未說過，他們也沒有刻意試探，隻怕又讓她想起了傷心事。
    現在想來……
    林媽的眼圈兒又紅了。
    她捧在手心裏嗬護著的女兒，不在媽媽身邊的那些年，一定受了大委屈。
    她一定是為錢發愁過，所以才會鉚足了勁兒的賺錢。
    一定。
    林媽抹著眼淚站起來，去到廚房，瞧見偷聽的女兒，沒說她有辱斯文，隻是把她抱進懷裏，揉著她的腦袋瓜。
    “我寶這些年一定累壞了。”
    “都是媽的錯，媽沒保護好你……”
    林媽緊緊地摟著林聽，恨不得把她按進自己的骨血裏。
    林聽的眼睛瞬間濕了。
    她抱著媽媽，聲音輕輕的：“媽媽……其實我沒吃什麽苦，真的……”
    林媽捧著林聽的臉，自己哽咽著，卻隻顧著給她擦眼淚：“寶，媽媽不逼你去留學了，你想做什麽都行，隻要你開心，幹什麽都好……天塌了媽媽給你頂著，不怕了啊……”
    林聽給媽媽擦著眼淚，聲音微顫：“別的我都不怕……就是爸爸剛才還讓你打我……嗚嗚嗚……”
    剛擰了兩條毛巾走過來的林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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