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一共擺了八桌。宴請的飯店並不十分高檔，擺上桌的菜色卻十分得體。
    溫萍攬著林聽的肩膀，她坐在這一桌的主位上，笑盈盈的和她的同事介紹。
    “這是我幹女兒林聽，哈哈……你可別亂講，聽聽媽媽是我大學室友，現在是東大哲學院院長。”
    “聽聽，這是……哦對，你們應該是見過麵的，怎麽樣？我幹女兒厲害吧？窗外補習學校現在可是名聲最好的托福補習班了。”
    溫萍就像是喜歡比孩子的家長，毫不隱晦的「炫耀」著林聽的成績。
    桌上坐著的都是溫萍的同事，其中一位林聽當真見過——辦理補習學校的手續時，曾有過一麵之緣。
    不過也隻是遠遠地對視過一眼罷了，對方能記得林聽，還真是因為這姑娘樣貌出挑，看一眼就忘不了。
    有溫萍挑起話頭，話題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形形色色的補習班上。
    “話說回來，那些補習班真是罰不完，明麵上的好查，那些隨便在胡同裏租個房子就開班的，找都找不到。”
    “偏偏還有學生信那些「報名包過」的瞎話，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
    溫萍忽然看向林聽，笑著問：“寶貝兒，你是做這行的，你來說說，那些學生到底是怎麽想的？”
    林聽原本隻是老老實實的當個微笑著的乖巧吉祥物，突然被點名要求發言，她微微一怔。
    她由衷覺得，幹媽對她好得過分了。
    不是她有被害妄想症，實在是溫萍這一步步堪比親媽的推波助瀾，周全得太離譜了。
    這世上可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拜財神還得供香火呢，隻憑一句「故人之女」就這般不惜搭人情拉關係的推舉，的確牽強。
    桌上的領導長輩們都饒有興致的看向林聽，一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全都等待著她的答複。
    林聽沒時間細想心中的疑惑，笑了笑，說道：“他們隻是抓住了人性的弱點而已，誰不想不勞而獲呀。”
    她沒賣弄什麽營銷知識，言簡意賅說了自己的想法，就繼續微笑著當她的吉祥物。
    她的謙遜態度卻剛剛好正中在場諸位的心坎。
    他們從事管理教育的工作，身上沒太多銅臭味兒，更喜歡這樣溫潤謙遜的後輩。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知道林聽是個聰明人——傻子辦不出那麽有影響力的學校。
    聰明、有能力，是個商人，卻在明知道在座的多是能一句話定她生死的領導長輩的情況下，並不急於阿諛奉承攀關係。
    這在他們眼中，叫氣節。
    不覺間，他們看林聽的目光愈發柔和。
    溫萍喝著茶水，嘴角微微上揚。
    她來之前說要找個借口提前離席，實際卻帶著林聽一直留到宴席散去。
    她們離開飯店時，車已經在不遠處的路邊等著了。
    許桃不動聲色的迎了上來，先朝溫萍頷首，而後走到林聽身邊，用剛好三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小姐，公司那邊有些事，周總請您過去一下。”
    林聽輕點了下頭，說了句“不急”，而後依舊挽著溫萍的胳膊，笑著說：“幹媽，我送您回去。”
    溫萍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有事要忙，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著急的，這麽晚了，您自己回去我也不放心。”
    林聽不由分說的挽著溫萍的胳膊，把她拽上了車。
    車開出去半條街，溫萍看著車窗外，忽然開口：“聽聽，你看，你上次來京城的時候，那棟樓還隻挖了個地基，現在已經有七八層高了。”
    林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遠遠的一處工地，燈火通明。
    夜色也沒能給這座城的建設按下暫停鍵。
    林聽轉回視線，看向溫萍：“幹媽，您……快升職了？”
    這不是誰與林聽說的，而是她感覺到的。
    今天與她們同桌的人溫萍都給她介紹了一遍，一大半都與溫萍現在的職位差不多等級，可她就是那樣理所應當的坐在了主位上。
    並且溫萍提的話題沒有人不順著聊下去。
    層級相當，能讓別人處處以她為中心，要麽是她的實權更大，要麽就是她要升職了。
    溫萍真沒料到林聽會說這話，她微微愣了一瞬，感慨似的輕輕搖頭：“前段時間我總聽人說起，窗外的林總最會看人，當時我還有些不信……”
    她側眸看著林聽，眼底竟多了絲緊張。遲疑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我還差一步，聽聽，這一步，你推幹媽上去，如何？”
    她這一句話說得很慢，聲音也不大。
    林聽的大腦瞬間清明。
    方才在飯桌上升起的疑慮全都有了答案，心也踏實了。
    她知道溫萍想要什麽了。
    但——
    “幹媽，瞧您說的，多見外啊，”林聽笑盈盈的，親昵的挽著溫萍的胳膊，靠著她的肩膀，撒嬌似的，“您那麽照顧我，我若是有一丁點兒能幫到您的，我就要開心得跳起來了！”
    她笑著抬起頭，眼睛亮亮的直視著溫萍的眼睛：“我媽媽總與我說，您是她最好的朋友，親姐妹似的，讓我在京城一定要聽您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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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語調輕快，小孩子撒嬌似的，讓人生不起半分防備。
    溫萍瞧著她燦爛的笑臉，眼底不自覺閃過一絲慚愧。
    她揉了揉林聽的頭，輕輕歎息一聲。
    林媽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也沒想過讓林聽回報給她什麽，隻把她當需要提攜的晚輩。
    可眼見著林聽的補習學校愈發勢大，而她，也恰巧需要這樣一個機會再進一步。
    這件事在她腦海中盤桓許久，她始終沒想好該不該、要不要向林聽提出這個要求。
    她還遲疑的時候，林聽看出來了，並率先挑明。
    溫萍沉默了好一會兒，保證似的對林聽說：“聽聽，幹媽絕對不會虧待你。”
    林聽笑得特沒心沒肺：“我知道呀，幹媽對我最好了！”
    溫萍愛憐的揉著林聽的腦袋瓜，把她摟進懷裏。
    林聽乖巧的靠著溫萍，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溫萍的需求很明顯——進一步擴大補習學校的影響力。
    一個補習學校要怎麽擴大影響？顯然，最簡單的就是加大規模。
    京城的補習學校已經發展得很快很好了，若想再進一步，選校址開分校這種有錢就能辦的不是難事兒，去哪兒找老師才是真的難。
    魏軒和古琦已經忙到連軸轉，沈市的老師調不過來。
    難不成讓她和英子重操舊業？
    倒不是她懶得幹這力氣活，而是在她的規劃裏，補習學校的擴張要更慢更穩一些才是最佳。
    她並不想在短期內擴展學校規模。
    那得怎麽辦嘞？
    林聽皺眉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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