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遠懶散地倚在錦繡軟榻上，金線繡製的衣袍半敞著，露出裏頭雪白的蠶絲裏衣。
    他身形富態，手指圓潤如藕節，指甲修剪得光滑整齊，此刻正捏著一顆水晶葡萄，慢條斯理地剝皮。
    “大人，嚐嚐這玉髓釀。”一名身著緋色紗衣的侍女跪坐在他腿邊，纖纖玉手捧著一隻夜光杯。
    杯中酒液泛著琥珀色的光，酒香混著她袖間濃鬱的芍藥香，熏得人昏昏欲醉。
    李明遠就著她的手飲了一口，眯起眼笑：“甜了些。”
    “那嚐嚐這個？”另一名侍女立刻遞上鎏金碟，裏頭盛著切成薄片的火靈雀舌，每一片都淋著琥珀色的蜜漿，在琉璃燈下泛著誘人的油光。
    每個人身邊都圍繞著七八個美豔侍女，有的捶肩，有的喂果，有的執扇輕搖。
    麵前的檀木案幾上擺著十幾道珍饈：清蒸龍鯉的眼珠凝著膠質，雪蓮燉的靈乳泛著珍珠光澤，就連盛點心的碟子都是整塊寒玉雕成。
    絲竹聲中，李明遠打了個哈欠，隨手將葡萄皮扔在地上。
    一名侍女立刻俯身去拾，紗衣領口垂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李大人，您今日推演的星象，可算出什麽吉凶？”一名年輕星官醉眼朦朧，摟著身旁的侍女調笑。
    李明遠聞言嗤笑一聲，手指在侍女雪白的腕子上摩挲：“吉凶？天機閣推演了百年的星象，哪次不是虛驚一場？”
    他仰頭灌下一口酒，“閣主大人整日神神叨叨，我看啊，不過是嚇唬人的把戲。”
    眾人哄笑，絲竹聲更盛。
    “蕭學河，你這小子今日推演星象時手抖得跟篩糠似的。”李明遠看著遠處一人，突然拍案大笑，鑲金邊的酒盞在案幾上震得叮當作響。
    他左手攬過斟酒的侍女，在她腰肢上捏了一把，右手順勢探入其杏色紗衣下擺，“莫不是昨夜在醉仙樓被那位新來的花魁掏空了身子？”
    侍女嬌笑一聲，假意推拒時卻將鎏金酒壺傾斜，琥珀色的酒水正好注滿李明遠麵前的夜光杯。
    她鬢邊垂下的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晃，在燭光下劃出細碎的光痕，將酒盞遞到他唇邊。
    被點名的叫做蕭學河的年輕星官麵皮薄，耳根微紅，手中捏著的酒杯差點滑落。
    他今日穿著月白色常服，腰間懸著的星盤玉佩還在微微晃動：“李大人說笑了！今日紫微垣星位偏移，我不過是謹慎些...”
    “謹慎？”年近七旬的老星官趙衍突然打斷，他布滿老人斑的手重重按在嵌螺鈿的案幾上，將杯中靈酒一飲而盡，“要我說，咱們這些年推算的災劫還少嗎？哪一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
    “上月欽天監才因妄議天象被杖斃三人。”說著卻突然咳嗽起來，身旁的侍女連忙捧來盛著琉璃製作的痰盂。
    “欽天監那些人，哪一個不是站隊四大內臣？”
    坐在角落的絡腮胡漢子突然大笑：“要我說，這些年推算的什麽熒惑守心、太白經天，最後不都...”
    他故意壓低聲音，“不都是他們用來排除異己的由頭？”
    話音未落就仰頭飲盡杯中酒，酒液順著胡須滴落在玄色衣襟上。
    “裴銅，慎言。”李明遠輕咳了幾聲，“大司馬他們為國為民，做出的決定都是慎重考慮的，咱們這些外臣就不要妄加非議了。”
    “說起大司馬，”李明遠突然推開懷中侍女，從袖中掏出一封燙金帖子，“家兄來信說，我那侄女，今日在大司馬家的家族試煉中...”他故意停頓，等眾人目光都聚焦過來，“拿了第五名。”
    “第五名？那可不簡單啊...”在座一眾星官也是紛紛向著那位李大人敬酒道喜。
    “哈哈，李大人，恭喜了。”趙衍對著李明遠拱手道：“聽說在家族試煉中拿到前五名的成績，都可準入白虎秘藏。”
    “今日之後，中書令大人的地位必然水漲船高，”趙衍繼續說道，“到了那時，咱們千機閣不也算是在朝中能說得上話了嗎？”
    眾人賀喜敬酒間，蕭學河還想說什麽，卻被身旁穿著鵝黃襦裙的侍女塞了顆朱果。
    那侍女蔥白指尖沾著果露，故意在他唇邊停留片刻，惹得他慌亂咬住果子，汁水濺在下巴上。
    “哈哈，諸位，待到小侄回帝都之後，我請洛神閣的廚娘來家中置辦宴席，大家都來賞臉！”那位李大人聽到眾人的吹捧也是笑的合不攏嘴。
    滿座頓時嘩然。
    趙衍渾濁的老眼驟然睜大：“可是那個連霄王爺都隻能親往的洛神閣？李大人好大的麵子啊...”
    裴銅猛地拍案起身，案上盛著鴿蛋大的夜明珠的玉盤都震了震：“李大人此話當真？”
    李明遠撫須微笑，眼角皺紋裏都透著得意：“正是。侄女僥幸得知，洛神閣創始人乃是大司馬的嫡子，而我侄女又和大司馬的女兒關係甚好，所以才可以行個方便。”
    說著亮出腰間新換的羊脂玉帶鉤，上麵赫然刻著白虎紋飾。
    “恭喜李大人！”眾人齊齊舉杯，連正在起舞的舞姬們都知趣地停下，跪坐在一旁撫琴助興。
    蕭學河慌忙用袖子擦去下巴果漬，也跟著舉起酒杯。
    趙衍突然壓低聲音：“聽說太宰喬大人的女兒也參與了，而喬小姐正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李明遠新換的玉帶鉤，“若是令侄女向喬小姐替我孫兒美言幾句...”
    “老趙...”李明遠偷偷說道，“喬大人是大司空的屬下，就算是要美言，也是該由雪媛小姐來說，如何輪得到我侄女？”
    李明遠轉而高聲道：“宴會還特意請了宮內掌膳局的柳大家來操辦。”
    他環視眾人：“到時候可都要賞光啊！”
    琴音突然轉急，舞姬們水袖翻飛間露出腰間鎏金蹀躞帶。
    蕭學河望著廳外漸沉的夜色，紫微垣的方向隱約有赤光閃現，但此刻滿座賓朋推杯換盞，無人再關心星象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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