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王震放下空杯，聲音打破了寧靜，“這玩意倒是不錯。比我從南邊帶來的酒強多了。”
    他視線掃過亭外那些悠閑踱步的珍禽異獸，“先帝養這些玩意兒，得費多少糧食？”
    孫路聞言，眼皮微抬，淡淡道“百獸園所飼，並非尋常牲畜。就好比咱們來的時候遇到那幾種霓裳雀一羽，可淨一方水源。”
    “碧水犀一息，能解三畝焦旱。”
    “金角雲猊相伴，可安神定魄，滋養神魂。”
    “據我所知，整座百獸園一月所耗，遠不及邊關一營精銳十日之糧草，其所能，卻非糧草所能衡量。”
    “園內的大部分物種早已經融入了自然生養自給自足的生態係統。”
    “再者，先帝功名蓋世，修建百獸園自然有他的考量，豈容你我非議？”
    他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王震鼻腔裏哼了一聲，卻沒再反駁，隻是目光依舊銳利地掃視著四周，仿佛在評估這些祥瑞的價值。
    就在這時，一陣輕快而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隻見一位身著水綠色宮裝、年約十七八歲的宮女快步走來。
    她身量苗條，體態輕盈，凹凸有致，如同初綻的新荷。
    梳著俏皮的雙環髻，髻邊簪著一朵散發著瑩瑩光暈的月光蘭。
    一張鵝蛋臉粉嫩透紅，眉眼靈動清澈，如同林間最純淨的溪水，顧盼之間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她手中捧著一個白玉果盤，裏麵盛著幾枚晶瑩剔透、如同冰雕玉琢般的冰晶雪梨。
    她走進亭子，看到孫路，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如同星辰落入了秋水之中。
    她快步上前，將果盤輕輕放在孫路麵前的樹根茶幾上，聲音清脆悅耳，帶著毫不掩飾的歡喜與敬慕“奴婢小婉，給孫大人請安！總管爺爺讓奴婢送些剛用冰泉鎮過的雪梨來，給您和貴客們潤潤喉！”
    她的目光好奇地掃過渾身煞氣卻坐得筆直的王震，和一旁捧著杯子有些局促的蕭學河，最終目光還是牢牢鎖在孫路身上，眼神裏的感激與崇敬幾乎要滿溢出來。
    孫路看到她，平靜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如同春風吹過冰湖“是小婉啊。有心了。”
    他自然認得這個丫頭。
    幾年前，小婉的娘親得了極其罕見的纏絲痧，群醫束手，是他親自去了南城那破敗的棚戶區，用了三日夜，以金針渡穴，輔以靈藥，硬是從閻王爺手裏把人搶了回來。
    後來得知小婉的兄長空有一身武藝卻報國無門，也是他在王震麵前提了一句“發現個好苗子，性子烈，像你。”，王震便派人去考較了一番，果真將其收入了衛南軍，如今已是一名驍勇的指揮使。
    這份恩情，對小婉一家而言，重於泰山。
    小婉放下果盤，卻不離開，而是繞到孫路身後，鼓起勇氣，聲音帶著一絲羞澀卻異常堅定“孫大人，您看起來好累讓奴婢給您捶捶肩吧？奴婢跟宮裏推拿嬤嬤學過幾手的！”
    說著，不等孫路拒絕，一雙纖纖玉手便已輕輕搭上了孫路的肩膀，力道適中地揉捏起來。
    孫路微微一怔，隨即失笑，倒也並未推辭，放鬆了身體，感受著那恰到好處的力道舒緩著緊繃的神經和因驅毒而損耗的心神。
    他看了一眼對麵麵色略顯古怪的王震，淡淡道“這丫頭，是來謝你的。她兄長在衛南軍，很給你長臉。”
    王震聞言，眼睛掃了一眼小婉，鼻腔裏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他雖不知道具體是誰，但衛南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鐵軍，裏麵個個都是他認可的悍卒，這便夠了。
    小婉聽到孫路的話，連忙對著王震也福了一福，聲音清脆“奴婢替家兄胡飛謝過王大人栽培之恩！”眼神裏同樣充滿了感激。
    “胡飛是你哥？”王震聽到這名字，原本緊繃的麵容瞬間掛上了一絲滿意的笑容“那倒是個不錯的小子啊！”
    “白威那家夥幾次三番想把他調去泰安城，都被我拒了。”
    “家兄上月捎信回來，說在衛南軍吃得飽，穿得暖，還立了功，升了官！爹娘都歡喜得不得了！說王大人您是是天底下最好的將軍！”
    她說到最後，臉頰緋紅，語氣充滿了真誠的崇拜。
    王震那粗獷的臉上，竟難得地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自然，他幹咳一聲，粗聲道“哼，衛南軍沒有孬種，是他自己掙來的前程！”
    語氣雖然依舊硬邦邦，但那份不易察覺的受用，卻讓熟悉他的孫路嘴角微微勾起。
    她一邊輕輕捶打著孫路的肩頸，笑嘻嘻地對孫路說“孫大人，您上次給雪團兒配的安胎藥可真靈！它現在可能吃啦！”
    “還有那幾隻金毛犼，本來很怕人，自從上次念瑤小姐來給它們帶過您做的李子幹之後，都變得活潑多了。”
    孫路溫和地笑了笑“舉手之勞。趙公公，去請李公公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事相詢。”
    “哎！好嘞！”趙德柱歡快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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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學河在一旁看得羨慕不已，忍不住小聲問孫路“孫大人，這百獸園裏的珍獸，都都這麽溫順親人嗎？”
    孫路尚未回答，一旁的趙德柱便笑著接口“蕭星官有所不知，園中瑞獸大多靈性十足，相處的久了自然會親人。”
    他話音剛落，那隻通體雪白、額生金角的小獸便再次溜達進亭子，果然又親昵地蹭了蹭孫路的袍角，對近在咫尺的蕭學河卻視而不見。
    蕭學河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訕訕地低下頭。
    就在這時，亭外傳來一陣奇異的“沙沙”聲，仿佛春蠶食葉，卻又帶著某種規律的韻律。
    隻見一條通體如同最上等的紫翡翠雕琢而成、足有碗口粗細、體長近三丈的巨蟒，緩緩從一株霞光霓虹楓後遊弋而出。
    它頭頂生著一對小巧玲瓏的玉質犄角，一雙蛇瞳是純淨的金色，閃爍著溫和而智慧的光芒。
    它並未靠近亭子，隻是在不遠處盤踞起來，昂起頭顱，靜靜地注視著亭內的眾人，尤其是孫路，仿佛在傾聽他們的談話。
    “是玉角蛇的獸王體玉角螭蟒，”孫路看著那巨蟒，對有些緊張的蕭學河解釋道，“此獸性喜靜，通靈性，能辨吉凶。它此刻現身，並非惡意，或許隻是感知到此地氣氛不同尋常，前來一探。”
    “這家夥，恐怕也有五境以上實力了。”
    那玉角螭蟒似乎聽懂了孫路的話，竟微微頷首，金色的蛇瞳中流露出一絲讚許之色。
    王震也眯起眼打量著那巨蟒，評價道“這大長蟲，看著倒比某些披著人皮的家夥順眼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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