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麻花辮嬸子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道：“咱們今天來的可真是巧，竟然有瑕疵布。
    你是不知道，前兩天大壯新給他媳婦兒扯了幾身衣服。
    聽說還是市裏時興的樣子呢。
    這可把胡招娣美壞了。”
    她身後一個頭戴方巾的嬸子也嘖嘖稱歎：“誰說不是呢？
    這連月子還沒出呢，她就穿這新衣服到處顯擺。
    正當誰沒做過新衣服一樣！”
    麻花辮嬸子把瓜子皮吐在地上：“不過你真別說，這市裏的衣服樣子，就是和咱們有些不一樣。
    等啥時候，我也讓俺家老漢帶著我去城裏看看。”
    頭戴方巾的嬸子嗬嗬一笑：“人家胡招娣有能耐生兒子，前麵兩個閨女，這才得一個，男人才願意給她買新衣服。
    咱們又不靠著生兒子討人歡心，衣服夠穿就成了唄！”
    孫大山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前麵倆閨女，這次生了個兒子，這咋和他們追查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不對，她生的是閨女，村民們都說她生兒子那隻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真的抱的別人的孩子！！！！
    孫大山激動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他猛的拍了一下方巾嬸子的肩膀。
    這可把那嬸子嚇了一大跳，張牙舞爪的就朝這孫大山身上抓去。
    孫大山害怕打草驚蛇，抱著頭躲避。
    忙解釋：“嬸子，嬸子，我不是故意！”
    這話說的，頭戴方巾的嬸子更加氣憤：“誰是你嬸子？誰是你嬸子？
    看你那黑不出溜，一笑眼角的皺紋都能夾死蒼蠅的樣子，指不定比我大多少歲呢。
    還有點叫我嬸子？？？”
    孫大山被罵得麵色訕訕，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他明明才20多歲........褶子就能夾死蒼蠅？？？？
    怪不得這次他大舅媽給說的姑娘，沒有看中他，看來以後不能因為辦案，老跟著師父到處鑽草垛子了。
    頭戴方巾的嬸子發泄完畢，喘著粗氣，叉著腰問道：“你到底要幹啥？”
    孫大山趕忙收斂了神情，從口袋裏掏出幾顆水果糖，還是薄荷口味的。
    這是他為了提神醒腦，從省城供銷社買的。
    他樂嗬嗬地對著方巾嬸子說道：“大姐，啊，不對，大妹子。
    來嚐嚐這糖，這可是聯合省城醫院推出的薄荷糖，可以提神醒腦的。
    我費了好大勁兒才弄過來！！！”
    頭戴方巾的嬸子和麻花辮嬸子將信將疑的把糖接了過來。
    小心翼翼的扒開塞進嘴裏，一股清涼直衝腦門。
    她倆都驚訝的瞪大了眼：“嘿，你還真別說，真是清清涼涼的。
    大夏天的，吃這麽一顆，覺得後身的汗都沒了。”
    頭戴方巾的嬸子麵上緩和下來，不好意思的衝著孫大山說道：“真是對不住，這天氣熱，曬的人實在焦躁。”
    孫大山嘿嘿一笑：“這有啥的，我剛才聽你們說這前兩胎生了倆閨女，後麵一胎竟然生了兒子。
    心生好奇，一時激動才拍了大妹子一把。”
    頭戴方巾的嬸子狐疑的問道：“你那麽激動幹啥？”
    孫大山麵露愁容：“你是不知道俺家都三個閨女，俺娘都要把俺媳婦攆出去，說她生不出兒子。
    我咋說都不聽勸，現在我家在老娘和媳婦兒中間，兩頭為難。
    剛才聽你們這麽說，我還以為有啥好法子呢，特地想請教請教。”
    頭戴方巾的嬸子鬆了一口氣：“嗨，我還以為啥事呢？
    這生男生女，也不是女人一個人說了算啊？
    我們村子這個胡招娣，和你媳婦的處境一模一樣。
    家裏的婆婆，因為她生了倆閨女的原因，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頭兩個娃娃生出來沒多久，連月子都沒出，就喊著讓她洗衣服做飯。
    嘖嘖嘖，真是造孽哦！”
    孫大山此時沒興趣和嬸子們嘮嗑，隻想著趕緊把話題扯到正道上去。
    可看著嬸子們興致勃勃的樣子，他隻能耐下性子聽著。
    另外一個麻花辮嬸子，抓了一把瓜子塞給孫大山：“當你水果糖的回禮。”
    她一邊嗑瓜子，一邊衝著孫大山說道：“一開始的時候，胡招娣說，她托人看了這一胎，一定是兒子。
    我們都不信呀，她的肚子，和我當初懷俺閨女的時候一模一樣。
    咋可能是兒子嘞？
    可她一直堅信，還因此鬧著要去縣醫院。
    後麵和縣醫院的人發生衝突，胡招娣非得要去省城生娃娃。
    那大壯也是個傻的，聽信了他媳婦的鬼話。
    花了老鼻子多的錢，帶著媳婦去了省城。”
    麻花辮嬸子說這話的時候，滿臉肉疼，仿佛花的是她的錢一樣。
    另一個嬸子接著說道：“你還真別說，人家還就真生了兒子。”
    孫大山有一瞬間的遲疑，他故作不經意的問道：“就他們倆去的省城？那不得花好幾塊錢！”
    “可不是嘛，他家天殺的，竟然還把大丫帶過去，雖說娃娃不要車票錢，但吃喝拉撒總得要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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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花辮嬸子和大壯家有著七拐八拐的親戚關係。
    這次大壯家去省城拿的錢，有一部分還是借的他們家的呢。
    所以她才是這個表情。
    聽到此處，孫大山覺得這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基本情況全都對上了，他單手放在嘴邊，重重的咳嗽了兩聲。
    “嬸子們，那你們先排隊，聽你們說今天有瑕疵布售賣，我也得趕緊回家拿戶口本去。”
    頭戴方巾的嬸子揮了揮手：“那你快去吧，來晚了，花色可就少了！”
    孫大山馬不停蹄的往縣城公安局跑，這個時候的孟大隊長正蹲在門口大樹前抽煙。
    他的頭發淩亂，眼底青黑，顯然這幾天都沒睡好。
    孫大山跑到孟大隊長身邊時，如同拉磨的老驢一樣喘著粗氣。
    孟大隊長不滿的擰眉：“多大的人了，還不穩重？
    要是讓縣城的公安看到了，不定怎麽笑話咱們呢？”
    孫大山拍著胸脯給自己順氣，好不容易能說完整話了，他語氣飛速的說道：“隊長，你快跟我走，我好像找到胡招娣的家了。”
    孟大隊長激動的手不停的顫抖！
    孟大隊長：我他媽那是激動的嗎？我是被煙灰燙手了！
    “你從哪裏打聽到的？”
    “就在供銷社，你快跟我去，去晚了，人家嬸子就回家了。
    到時候咱們更找不到！”
    孟大隊長對於這個徒弟的品性，還是有所了解的，他平時雖然跳脫了一些。
    但在一些是非大事上，那可是個鬼機靈。
    孟隊長整好頭發，帶好衣服，快速跟孫大山往供銷社跑去。
    供銷社還是人山人海，孫大山踮著腳尖往人群裏麵看。
    呦嗬，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這幾個嬸子竟然都排到供銷社屋裏了。
    眼看著人還在烏泱泱的往裏麵進，孫大山爬到樹上，仔細盯著幾個嬸子啥時候出來？
    大概過了有20分鍾，兩個嬸子手中拿著幾尺布，喜氣洋洋的走了出來。
    孫大山連忙搗鼓了一下旁邊孟大隊長的胳膊：“隊長，隊長，就是他們倆，咱們現在要上前問一下嗎？”
    孟隊長眼神深邃，思索一瞬，搖頭說道：“先別去問，咱們緊跟在他們身後。
    要不然回頭咱真的把人逮捕了，村子裏都是拐彎抹角的親戚關係，他們恐怕會記恨上這兩個嬸子。”
    孫大山拍了一下腦門：“還是隊長想的周到！”
    兩個嬸子歡天喜地的往牛車的方向走，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跟著兩個人。
    今天他們大隊來了不少人，沒多大會兒的功夫，牛車就坐滿了。
    等到他們驅車離開以後，孟大隊長口袋裏揣著煙，朝著另外一邊守牛車的人走去。
    他毫不嫌棄地學著那人的模樣，坐在了一旁的木樁上：“大爺，你這牛車啥時候走呀？”
    大爺睜著渾濁的老眼，有些疑惑地望著孟大隊長，尋思著好像不認識這個人吧？
    “等人齊了就走！”
    孟大隊長笑著把煙遞過去，大爺看著那根香煙，眼瞪得比正在吃草的牛眼還大。
    “哎呦，這咋好意思呢？”
    孟大隊長嘴角一陣抽搐，你嘴上說著不好意思，手卻比誰都快！
    他嗬嗬一笑：“大爺，我看你們牛車都停在這裏？
    平時都是固定點過來嗎？”
    大爺愜意的抽了一口煙：“除了冬天三天來一回，夏天的時候，基本一天一次。”
    “你們都是在這附近村子嗎？我看剛才走的那個牛車上麵，坐了滿滿當當的人。”
    “害，你說他們呀，他們是附近牛家村的。
    年年都是先進大隊，分的公糧也多，工分也都比別人高。
    所以每天來縣城買東西的人也不少！”
    牛家村，孟大隊長暗自記下了這個名字。
    他和孫大山兩個人連中午飯都顧不上吃，便馬不停蹄地往牛家村走去。
    孫大山還特地做了偽裝，一張臉抹得黑不出溜的。
    剛來到村子時，就看到村口情報局在不停的吹噓今天的所見所聞。
    戴頭巾的嬸子得意的說道：“俺也算是吃上省城的糖了！
    那味道，咱們縣城還真沒有賣的！”
    旁邊的人咋舌：“那到底是啥味道呀？”
    “冰冰涼涼，感覺給洗了個冷水澡一樣。”
    周圍人不相信，竟然還有這樣好吃的東西？
    牛大壯也坐在人群當中，聽到省城兩個字，他眉眼閃爍。
    他能做出那麽縝密的計劃，說明本身不是個蠢笨的。
    心中逐漸湧上了不好的預感，連忙爬起來，把屁股下麵的鞋子套到腳上，快速往家裏走去。
    趴在不遠處雜草叢裏的孫大山，小聲的說道：“隊長，看他跑的這麽快，是不是發現什麽了呀？
    我要不要去縣城帶幾個公安過來？”
    孟大隊長想了想：“去縣城太遠了，你直接去公社吧。”
    “誒，誒！”
    隻是還沒等孫大山把人帶過來，牛大壯也背著一個背簍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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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山撿柴的人碰到他，有些疑惑的問道：“大壯，這個時候了，你幹啥去啊？”
    牛大壯臉上閃過慌亂，不過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俺媳婦鬧著說要吃桂花糕，我去縣城給她買一些。”
    旁邊人紛紛讚歎，牛大壯可真疼媳婦！
    孟大隊長卻發現了不對勁兒，這個背簍大的出奇，偶爾還能聽到裏麵孩子哼哼唧唧的聲音。
    他神情大變，也顧不上偽裝了。
    直接從草叢裏爬出來，把牛大壯按在了地上。
    背簍裏的孩子也順勢滑落了出來，孟大隊長眼疾手快，抓住了孩子的包被。
    旁邊的人都嚇壞了，下意識的拿著鋤頭往孟大隊長身上砍。
    “你是誰？要幹什麽？快來人呀，有人欺負大壯了！”
    村口的人紛紛抄著家夥事往這邊趕過來。
    孟大隊長連忙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們是省城公安局的，現在，牛大壯涉嫌一樁拐賣兒童事件。
    你們都立馬後退！！”
    牛大壯奮力掙脫孟大隊長的胳膊，邁開步子就衝了出去。
    孟大隊長剛想往前追，懷裏的孩子哇哇大哭起來。
    他連忙止住了步子，打開包被，娃娃胳膊上果真有一塊胎記。
    牛家一個嬸子不滿地站了出來：“你咋能說俺家大壯拐賣兒童呢？
    這是他家媳婦剛生的娃娃！”
    “就是啊，他們抱過來的時候，我們可都見了！”
    “可要不是偷的，大壯為啥嚇跑了？”
    有個人小聲的說了一句，很快，又被嘈雜的聲音壓了下去。
    孟大隊長冷聲說道：“孩子身上的胎記和報案人說的一模一樣。”
    “你都看過了，你說一樣就一樣啊？”
    孟大隊長深吸了一口氣，衝著剛才說話的嬸子說道：“報案人還說孩子腳底有一顆痣。
    我可沒看你們拖個人，過來看一下！”
    整個村子裏的人都姓牛，孟大隊長可不敢硬剛。
    牛二嬸連忙看了一眼，神情怯怯.........
    最後，由公社出麵，核實了這件事情。
    牛家村因為發生這件事，今年的先進大隊可能也懸了。
    一村子的人都把牛大壯恨死了，可牛大壯早都跑沒影，隻留下家裏老娘帶著兒媳婦和幾個女娃娃。
    李鐵柱他們抱回自己的孩子時，哭的肝腸寸斷，從那以後，再也不敢多管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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