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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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聲靜了,嘈雜聲停了,沸騰似開水的夜空又一次被靜謐的黑籠罩。
    “死光了嗎?”肖正風舉著步槍對著房門,屏息凝神地監聽周遭風吹草動。
    他沒有選擇出去參與火拚,在這種混亂的局麵,多他一個或者少他一個都幾乎影響不了戰局的結果,而他需要保證自己的生命,唯有這樣才有談判的籌碼。
    這也是他能在早期運輸隊裏活下來的原因,他從來不會憐憫任何一個隊友。
    活不下來就證明了自己的無能,哪怕最後靠著別人的拯救而苟活,也不過是延長自己的死期。
    周遭仍是死一般的寂靜,時間仿佛變得粘稠,肖正風汗水已經浸濕了他的背,死亡的恐懼無時無刻壓迫著他,這是一種夾雜著對於未知的死亡恐懼。
    門外究竟是什麽?骨販?嚴治善?流浪者?荒漠勢力盤根交錯,門外是哪方勢力他根本猜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外麵的人一定對於他這個運輸隊隊長虎視眈眈。
    走了嗎?還是在門外想著怎麽殺掉我?
    周遭漆黑似墨,莫名恐懼四散。
    一陣刺骨陰冷的風吹在了他脖頸,冷得他渾身一顫,而也就這一刻,他想到了什麽,槍口頓時轉了過去。
    寂寥的夜蒙上死亡的氣息,狂風呼嘯著吹去厚重的雲層,稀稀拉拉的月光照耀大地。
    窗台勉強可以看出輪廓,沙石叮當叮當地拍打金屬架,像是厲鬼在哀嚎呻吟,格外瘮人——木板呢?
    荒漠的凶狂氣候注定沒有一塊玻璃可以安然無恙,隻有依靠著木板加固才能勉強對抗焦躁的狂風,所以在荒漠上,基本是告別了在房間看風景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眼前用於加固的木板去了哪裏?難不成從一進這間房開始就沒有木板嗎?可惡,偏偏漏了最平常的東西……肖正風一陣懊悔,寒意已經侵入脊背,那種感覺仿佛是墜入冰窟。
    不等想出對策,他就察覺兩根沒有溫度的手指搭在了他的後頸,接著一陣壓力上湧,他的意識頃刻渙散,暈倒了過去。
    ……
    冉有華摩擦著手掌,站在門前醞釀,肖正風這一名號在荒漠遠傳並非恭維,而是事實。
    荒漠大多數都是從天使城中被流放出的犯人,對於司法人員的憎恨自然是不言而喻,而荒漠又正是三不管地區,是個陷進去連屍骨都找不到的地獄。
    而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肖正風一個司法人員站住了腳,讓整條運輸路線的流浪者都不敢打貨物的主意,除了黑色交易以外,其實更多靠的是他的魄力與實力。
    但願別再垂死掙紮了……冉有華想著,身體靠在牆後,伸手去拉門把手,在開到一半的時候,他隱隱感覺不對。
    屋內傳來凜冽寒風撞擊在鐵架和玻璃上的低語,稀薄的月光透過雲層給屋內籠罩了一層朦朧的色調。
    他的預感是對的,房間門完全打開後,沒有反抗,沒有槍戰,整個房間寂寥無聲,死一般的寂靜。冉有華咽了一口口水,回頭看了看同伴,確保有人幫忙架著槍,便端著槍小心翼翼走了進去。
    謹慎地搜完每一個角落後,他仍沒有發現肖正風的身影,他長吸一口氣,俯在窗台邊向外看去,刺骨的寒風刮得臉生疼,任何一個活物在這種環境不出兩個小時就會被凍成冰棍。
    “媽的,不會跳下去了吧?”冉有華不放心,拿手電往外照了照,確保肖正風沒有攀在空調外機上,才連忙收回已經凍發紅的臉,“為啥這也要掙紮,下麵全是我們的人,老實給自己一個痛快不好嗎?”
    冉有華說完這話,頓時就理解為什麽肖正風可以在荒漠上站住腳了,這家夥無論是遇到什麽局麵,甚至是必死的情況,他也絕不會束手就擒。
    思索著,冉有華走出房門,隨後就有一人火急火燎地衝了過來,不等他詢問,對方便氣喘籲籲地說:“放風……放風的兄弟死了……有人……有人逃出去了。”
    “什麽?!”連帶著冉有華在內的七人臉色驟變,手中的槍險些落地。
    ……
    沙蟲幫,一個在荒漠上沒有幾人所知的小型組織,並非這個組織不強,相反,在荒漠這種刀光劍影的環境下,這幫派經久不衰,足以證明他們的實力,隻是因為組織內的流浪者心狠手辣,每次搶劫都不會留下任何活口,才使得無人所知。
    幾個人費力地搬著屍體,血痕在地上凍成了一條瘮人的指示線,恐怖扭曲的臉因與地板凍在一起,搬運的人稍一用力,小半張臉頓時就變得血肉模糊。
    屍體在院子裏堆成了一座“肉山”,一座活生生由人肉堆起的山,他們其中有些手斷了,這是因為運輸車都是依靠指紋啟動,而非鑰匙,這種不人性的設計也就使得在有人搶車的情況下,就必須把他們的手砍了,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
    隨著斯法瑪一根火柴扔下,屍體燃起熊熊烈火,璀璨火光點亮了夜晚單調的漆黑,孤單的夜蒙上了惘涼。
    火焰劈裏啪啦地響,像是屍體在哭泣,他們有些是即將回城退休的老兵,又或者是剛進司法係統,企圖守護正義的熱血青年,可現在,他們統統化為了一具具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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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為了活著……斯法瑪淡然地想著。
    世界崩壞後,生產環境急劇惡化,能源,食物等資源數量斷崖式下降,雖然現在科技使先人畝產萬斤的夢想成為現實,可奈何人類自己的破壞,可用土地越來越少,大部分都因嚴寒變為了永凍土壤。
    而人命則成為這個世界最廉價的東西,隻需要在床上努力三分鍾,再由母親懷胎九月,便又多了一張吃飯的嘴,可食物卻不會因此增加。
    火焰越燒越烈,斯奈德的纖纖藍發顯得更加幽暗,隱隱透著和無邊荒漠般的孤霜,仿佛世界僅剩他一人。他獨自站在一側,凝眸而視,眼角泛紅,內心五味雜陳,烈火焚燒帶來的惡臭令他反胃。
    明明手上已經沾滿了血,為什麽還會有這種感覺?……他不理解。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他剛一回頭,衣領便被人扯住,他沒有準備,被一把按在火堆上,洶湧熱浪席卷在他的後背,欲要爬上他的身體。<個叛徒!”來人大吼。
    斯奈德看清了來者,此人名叫蘇卡斯,也是沙蟲幫的人,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五官很平常,隻是瞎了一隻眼,上麵還有一條駭人傷疤。而因為一些古早往事,兩個之間一直有著難以調和的矛盾。
    不等斯奈德辯解,他揮出一拳砸在了少年臉上,並順勢將他甩飛在一旁。
    “竟然敢開槍通風報信,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沒死,你會是什麽後果?”蘇卡斯僅剩的一隻眼死死盯著斯奈德,沒有深邃,沒有冰冷,而是純粹的怒火,一種火山噴發淹沒一切的怒火。
    斯奈德摔在凍土上,如摔在水泥地那般疼痛,青春期仍帶著彈性的皮膚擦破了一大塊,他吐了一口酸水,撐著凍土站起身,平靜地回道:“我沒有,不是我開的。”<的,不是你開的是誰開的?”蘇卡斯衝過來又是一拳把他砸倒,“就三個人放風,兩個都被肖正風殺了,就你沒死,你不是叛徒,誰t是叛徒?”<冷靜點,這種事情不能隨便賴在自己人身上。”冉有華連忙過來製止。
    “任務開始前就他和那兩個死人在外麵,不是他,你告訴我誰?”蘇卡斯像隻牛般一把將冉有華甩飛,同時又用硬靴踢在斯奈德腹部。
    幾次不留餘香的攻擊使得斯奈德五髒六腑都在顫抖,酸水抑製不住的從嘴中流下,可他卻沒有發出過呻吟,堅挺地撐著地板,平靜且微弱地回答:“我沒有,不是我。”
    蘇卡斯此刻已是怒火衝腦,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他突然抽出了槍,指在了如喪家犬般的斯奈德頭上,惡狠狠地說:“如果你今天不能說出開槍的人,那你就準備進火堆吧。”
    槍一亮,局麵頓時劍拔弩張,其餘成員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兩個都是自己人,槍口對準誰以後都不好過。
    “放下槍!”斯法瑪走到二人身邊,聲音威嚴。
    蘇卡斯沒看他,但是嘴角抽了兩下,放下了槍:“你今天最好給我一個交代。”
    慘白的月光仿佛聚焦在了斯法瑪的身上,顯得陰沉,他冷聲道:“如果你有腦子,就會知道和運輸員搭上一句話遠比開一槍更加安全。”
    蘇卡斯臉色變得難看,沒有說話。
    “槍的確是我們的人開的,但隻是走火,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去追究源頭沒有任何價值。”斯法瑪稍微變緩語氣,“是個人都會犯錯,如果你一定要深究是誰,又或者一定認為開槍的人就是叛徒,那我建議你把全部人殺了吧。”
    蘇卡斯臉色愈發鐵青,但理智已經漸漸恢複,知道斯法瑪說的都是事實,便收起槍,扭頭走了。
    斯法瑪歎了口氣,向著斯奈德伸出手,想要把他拉起。
    斯奈德撐在凍土上喘氣,身體顫抖得厲害,疼痛和嚴寒同時侵蝕著這具尚未成熟的身體,麵對援助之手,他頭也不抬,低頭吐了一口酸水,撐著土石站起身,若無其事地向著運輸車走去,背影略顯憂傷。
    斯法瑪愣住,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說話。
    “明天他就十八了,這些事情總要承受的。”獵戰鷹走來拍了拍他的背。
    “十八了啊……”斯法瑪聞言,忽然開始自言自語,望著越來越遠的落寞背影,“已經過了這麽久嗎?”
    “法瑪哥,肖正風咋辦?”戎葉走過來打斷了他的思考,“追嗎?”
    斯法瑪聞言,想了想,提高聲音以至在場所有人聽見,“不用,肖正風沒有開車,在荒漠上活不久的,待會把旅宿的供暖係統毀掉,徹底斷掉他的後路!”他的雙眼映射著烈火,在火焰中,他看到了死亡,同時卻還有浴火重生。
    片刻,他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語氣說:“如果這樣他也能活下來的話,那就是天不讓他死,既然天都不讓他死,那麽我們去追也隻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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