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黯淡，兩個小時過去了，艾澤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靜靜地喝著啤酒，苦澀的工業酒精非但不能讓他精神得到安撫，反倒是愈加煩亂，像是一團打結的毛線球，怎麽梳理都無濟於事。
    “我餓了。”瑞金絲穿著粉紅色睡衣從屋裏走了出來，打開盒子就準備享用美食。
    “等等，那是……”艾澤伸出手，欲言又止。
    “咋了？”瑞金絲眨了眨眼，“你一個人吃得完這麽多嗎?”
    “沒事，你吃吧。”艾澤收回手，又喝起了啤酒。
    “哦。”瑞金絲也沒客氣，夾起一大塊鹵雞肉吃了起來，“你不來點嗎？”
    艾澤看向瑞金絲那天真、稚氣未減的模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走過去。
    “叮鈴叮鈴……”
    門鈴在此時被人按響，瑞金絲頓時緊張，但艾澤卻不以為然，他已經猜到了是誰，走過去，拉開門，果然看見穿著t恤的林思言。
    “你喝酒了嗎？”林思言剛見到艾澤，便聞到了對方身上的酒氣。
    “嗯，喝一點好睡覺。”艾澤淡笑著回應，上下打量著她，麵容憔悴，眼角發紅，但臉頰兩邊卻沒有痕跡，看樣子是憋住了，他又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看你這兩天都沒有聯係我，我還以為你出啥事了，會不會又暈倒了。”林思言打趣似地說。
    艾澤沒有接話，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兩人突然就這麽安靜地看著對方，氣氛有些曖昧或是尷尬。
    艾澤頓感臉像是要燒起來了那樣，連忙低下頭。
    “對了，我今天就要搬走了。”林思言裝作輕鬆地說，“以後見不到我了，可不要想我哈。”
    “那你這邊的工作？”艾澤明知故問。
    “火鍋店倒閉了，所以我失業啦。”林思言抿嘴，苦笑無奈。
    “是因為我嗎？”艾澤問出了一個他十分關心的問題。
    “才不是呢，是因為那群死混混，他們天天來店裏收保護費，店主受不了，和他們打了起來，店主被他們打進了醫院，火鍋店也開不下去。”林思言看著艾澤臉上的自責，心裏也不是滋味，安慰道，“別放在心上，他們根本就不是想要錢，而是要那個店鋪的位置，就算沒你，他們也會天天來找麻煩。”
    艾澤默默聽著，想起了那店主憨厚、老實的模樣，如果連這老實人都被欺負的狗急跳牆，足以見得這地帶幫派混子有多麽猖狂，他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恨自己那天沒有直接把那三個青年殺了。
    可自己真的敢嗎？如果回到那天，他敢揮出那拳嗎？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呢，早點休息。”她剛準備走時，艾澤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怎麽了？”林思言抬眼看向艾澤，發現對方在很認真地看著自己。
    不會是要表白吧！？林思言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她覺得很愚蠢的想法去，心狂跳兩下。
    可艾澤此刻大腦卻是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麽，甚至不清楚是什麽時候拉起了她的手，結結巴巴地說：“我還有點錢可以幫你付房租，等你有錢再還給我，不還也沒關係。”
    林思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艾澤腦袋：“小屁孩，你能有啥錢啊？姐姐有錢，你放心吧，我隻是在別的地方找到工作了。”她聲音發顫，沒有底氣，眼角愈發紅潤。撒謊並不是她擅長的事情，特別是在艾澤那雙仿佛可以洞穿人的雙眼前。
    或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強忍住感情，裝作輕鬆道：“好啦，你自己照顧好自己，我先走了。”
    艾澤被摸得不知所措，一股莫名的溫度燒空了他的大腦，茫然地點了點頭。
    陳思言看著他，眼中有不舍，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微笑著轉身離開。
    “你……”艾澤抬起手，但林思言已經走遠，他愣了愣，拉上了房門。
    “你女朋友？”瑞金絲好奇地看著魂不守舍的艾澤。
    “鄰居。”艾澤麵無表情地回答。
    “鄰居可不會這樣。”瑞金絲忽然模仿艾澤的聲調，“不還也可以。”
    艾澤沒說話，拿起啤酒放在嘴邊，略微刺鼻的工業酒精縈繞，他其實也不喜歡這個味道，想了想還是放下。
    “不去幫她？”瑞金絲坐到艾澤身旁，試探性地問。
    “她拒絕了。”
    “不然呢，你是打算她像被包養一樣接受你的好意，還是打算她大哭著求你。”瑞金絲扮出一個哭臉，“艾澤哥哥，我沒有錢交房租，你能不能幫幫我？澤哥，你是我唯一的靠山了，幫幫我吧。”
    艾澤無言反駁，看了一眼瑞金絲，伸手想拿啤酒，但卻被對方搶去。
    “我估摸著她現在應該在房間裏等著你呢，但要是你再躲在這裏喝酒。”瑞金絲猛喝一大口酒，將酒氣噴在艾澤臉上，壞笑著說，“可能就不是你先幫她了，幫派分子？還是某個街邊的酒鬼？”
    艾澤聞言，猛地站起。
    瑞金絲還以為是自己說錯話，連忙補道，“開玩笑哈，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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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吃了，那些是買給她的。”艾澤很嚴肅地說，徑直推開門走了出去，留下一臉懵逼的瑞金絲。
    ……
    咚咚咚……
    門被人敲響，門外那人似乎很著急，連門鈴都沒按。
    “我馬上就收好了。”林思言回了一聲，從自己的行李中站起身，推開門，卻沒看見不耐煩的女房東，而是臉有些發紅的艾澤。
    林思言麵露吃驚：“怎麽了？”
    艾澤一看見她的臉，頓時慌亂，想好的措辭刹那間在腦海中消失不見，“你沒有找到工作！”
    “啊？林思言一愣。
    艾澤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連忙結結巴巴地解釋：“我的意思是……這附近的工作挺多的，你要再努力找的話，一定可以找到的。”
    林思言看著他，沒有回話，似乎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艾澤長呼一口氣，心中稍微平靜一些，他很認真地說：“你和我合租，我一個人住著也浪費，還不如兩個人一起住，我還能賺點房租，一個月三百，等你找到工作再付。”
    他的話讓林思言有些出乎意料，她沒有拒絕，而是不敢置信地問：“真……真的嗎？”
    ……
    “我讓你幫她，誰讓你把她帶回來了？”瑞金絲看著高挑的林思言，心中萬馬奔騰。
    “這位是？”林思言看著這個小孩，不免好奇。
    “我？”瑞金絲一臉壞笑，“我是他女朋友。”
    “啊？”林思言一驚，“你喜歡這種？”
    “別聽她亂講，我朋友的妹妹。”
    “是啦是啦，重色輕友的家夥。”瑞金絲擺擺手，轉身回房，“告訴你啊，我不喜歡和別人睡。”
    “沒關係，我睡沙發就行了。”林思言很自覺的將被子放在了沙發上。
    “嗯。”艾澤沒阻攔，“早點休息。”
    剛想走，林思言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很認真地說：“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艾澤，你是我在死巷裏遇見過最好的人。”
    ……
    你是我在死巷遇見過最好的人。
    夜深難寐，林思言的話縈繞耳邊，艾澤輾轉反側，最終還是站起身，走向客廳。
    林思言的呼吸聲平穩，睡得很熟，看來睡在沙發上並沒有讓她感覺不適。
    艾澤看著她，笑了笑，溫柔地將她抱起，輕輕地放進裏屋的床上。
    她的臉還是如此清純，雖然被生活折磨得有些憔悴，但依舊充滿活力，艾澤端詳著她的臉，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去觸摸，但記憶的跳躍牽動著現實的變化，他的手忽然充滿了鮮血，以及絕望的哀嚎，他猛地的將手一縮，再一看，手又變回了原樣。
    艾澤輕喘兩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長期的警戒狀態以及身上運行的賽博體讓他精神狀態變得有些恍惚，頻頻出現幻覺。
    看了看林思言的臉，又去將瑞金絲的被子蓋好，艾澤再也頂不住精神上的壓力，躺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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