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狗咬狗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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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稠、像是鐵水一樣的銀色液體不斷進入艾澤體內,像是銀光的彩帶在他身體裏湧動,流經之處是各類血管、器官,最後是心髒,然後再流回身體各處。每一次循環,他胸腔的起伏程度就更為誇張,心髒跳動的速度也到達了恐怖的二百三十。
    艾澤早已醒了,他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潔白、一塵不染的房間,靜躺在一張床上,四肢被人捆綁,身體被連接上各式緊密的儀器。
    是被賣給骨販了嗎?他一開始這麽想著,可在三秒後,他會發現這甚至於是一種奢求。
    鐵水每流過一寸肌膚,每一塊肌肉時,他就感覺像是被無數蟻蟲噬咬神經。痛,深入骨髓的痛,鐵水像是滾燙的岩漿一樣在他體內翻騰,灼燒著他跳動的器官,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他拚了命的掙紮,用力將頭撞向床板。他想死,這是唯一一次,他痛得想死。
    沒有語言能夠形容這種疼痛,像是活生生被折斷身上的每一根骨頭,他的大腦沒辦法減輕這種疼痛的傳播,在鐵水的作用下,他的大腦更為清晰的感受著疼痛撕扯著他的血肉。
    房間的單向玻璃外是一群冷漠的看客,病床上撕心裂肺的哀嚎少年仿佛是透明,他們眼中更多隻是儀器浮動的數字。其實他們也不想少年死去,但與其說是憐憫,倒不如說他們在期待,他們更期待的是少年能夠在這場考驗中活下來後的變化。
    艾澤身體裏的銀灰鎏光慢慢黯淡,像是與他的身體融為一起,儀器上的數字漸漸穩定下來,很顯然,他撐過了。
    隨之,房門打開,四個全副武裝,士兵模樣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們在離艾澤四米的地方停下,神情凝重,如臨大敵。兩名士兵各退一步,身體變化出數十個槍口,直指艾澤,一人雙臂鎏光湧現,兩把削鐵如泥的螳螂臂昂揚,最後一人的手被改造成了連形機體,十根觸手精準鎖住艾澤的關節處,緩緩將他舉起。
    這全程都是在艾澤的注視下完成的,可他沒有任何反應,如同一具屍體。他的嘴巴大張著,可卻沒有任何聲音,在那雙絕望、渙散的瞳孔中不難看出,那股斷骨般的疼痛仍在折磨著他。
    他被粗暴的丟進泥土地上,濕漉漉的風帶著植被清新氣味的風湧進他的鼻腔,周邊是各種動物清脆的叫聲:猿猴的吼叫,鳥禽的挽歌,雄獅的咆哮……可這裏並不是叢林,這仍是一間房間,隻是房間已經被打造成原始風情的熱帶雨林。
    冷,好冷……艾澤渾身顫抖,無助地蜷縮成一團,像是被世界拋棄的孤兒。周遭一切都是那麽陌生,泥土、露水,從層層榕樹樹葉中透過的暗沉的綠光,而這一切又是那麽熟悉,就好像這些東西早已刻進他的基因裏,他生自這裏,長自這裏,死在這裏。
    荊棘叢生的灌木叢後走出一隻灰狼,幽暗的瞳孔射出了貪婪的紅光,顯然是餓了許久。它一眼就發現了縮成一團,顫抖不停的艾澤,他身上冒出的熱氣不亞於是美食氤氳的香味。
    它的氣息頓時收斂,身形有意隱藏在天然的庇護中,它是大自然的捕手,沒有太多試錯機會,一次失手換來的就是餓肚子或是殞命,因此它需要萬分謹慎。
    它出擊了,猛撲上去,口腔帶有血腥味的熱氣噴在艾澤脆弱的皮膚上,可它又立馬收了回去,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中踱步試探,不過它的獵物卻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一味的顫抖。兩個呼吸後,它像隻箭又竄了出去,這一次不是試探,而是進攻!
    灰狼的尖牙咬住艾澤的小腿,拚命撕扯、拖拽。它餓極了,在它從黑暗的牢籠裏放出時它已經餓了足足兩天,盡管一次的試探並不足以排除所有危險,可它已經等不及享用這頓大餐了。
    咻的一下,悲鳴的狼嚎響起,艾澤鎖住了灰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那塊幾乎要被咬下來的小腿肉並不出自於他。他將灰狼死死壓在身下,沒有技巧,純粹的力量勝利,不得不說,人類在無傷通關失敗後,所使用的手段隻會是殘忍的暴力美學。
    餓,太餓了……他的腦袋裏一直有著這個聲音,那股鐵水幾乎吸幹了他體內的生命源質,因而,在感受到獵物送上門時,是身體本能產生的反應讓他鎖住灰狼的脖子。
    殺掉它的方式不算優雅,艾澤用牙齒活生生在它的脖子咬出兩個口子,貪婪地吮吸這股滾燙、發腥的血液,血液順著他的嘴角流下,在那雙饑渴的目光中,他才是最原始的捕食者。
    ……
    夜晚十點的寒風蕭瑟冷清,像是風刃刮在行人的臉上。穹頂的保護並不能完全抵禦戰爭後的氣溫驟降。
    遠遠望去,江邊的欄杆上靠著一個孤單的身影。林思言哈出一大口有形狀的熱氣,好讓自己凍紅的雙手稍微暖和一點。她已經在江邊等了兩個小時,可興奮的臉蛋卻一點也不見變化——今天她不僅把欠的錢還清了,並且還存夠一小筆錢請艾澤吃飯,所以她自然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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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麵前走過一對熱戀的情侶,看上去第一次談戀愛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地遞給女孩一大捧玫瑰花,女孩淡笑地接過,挽著男孩的手不自覺又收緊幾分。她的手上也有一朵玫瑰花,她曾聽說過,男孩隻有在死的時候才能收獲他人生中的第一朵鮮花。她覺得這個說話是不可理喻的,愛情的雙方應該都有愛與被愛的權力,沒有誰應該一昧的索取或是付出。
    看著手中的玫瑰,她想著:或許今天會和他表白吧。
    隻是她手上的玫瑰,此刻已有凋零的跡象。
    ……
    榕樹後又竄出兩隻餓狼,它們的凶光在艾澤身上上下打量,眼中有幾分忌憚。這少年啃食它們同伴的樣子異常恐怖,大口大口啃著血肉,渾身染血。
    忽然的,他像是感受了什麽似的,警戒地抬頭四望,嘴角還往下滴著血。在那兩雙饑餓的凶光中,他身體本能的產生了不安,他的嘴裏吐出晦澀、渾濁的字音,就像是動物威懾敵人。
    玻璃窗外的看客眼中閃出激動,他們看到了少年的手臂變得皮開肉綻,血肉像是有生命的蠕動,一排骨刺緩緩長了出來,可片刻,看客們的眼中又浮現出失望,少年的變化就像是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艾澤似乎並未察覺自己身體的變化,機械運動似的把手伸出死狼嘴裏,哢嚓一聲,他扯出一根折斷的骨頭,緩緩站起身,渾身殺氣騰騰。
    她拿著玫瑰花,忽然有點失落,她想,他應該不會再來了吧。但林思言樂觀的性格很快就將失落一驅而散。她向著家走去,有時候她也有些自私的認為那是她和艾澤的家。也許他早已經在家準備好了驚喜。她傻笑的想著,就算沒有也無所謂。因為她愛著他,而愛是可以包容的。
    他拿著骨刀,忽然有點興奮。他想,用這把骨刀應該可以把這兩條狼開膛破肚。他的腦袋還有另外一個聲音,那是兩個字,好像是複仇。複仇什麽?被狼咬嗎?被人丟到這個地方嗎?他神情麻木的想著,可無所謂,他要複仇,而複仇需要他活下去。
    看客們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凶殘的血腥殺戮可以在任何一個違法的幻景中體驗,他們要看的遠遠不是這些。
    “藥師,很難想象你拿著莫蘭德高昂的實驗經費隻培養了一隻狗咬狗的怪物。”一位戴著眼鏡、斯文優雅的男人開口,沒有度數的鏡片後射出蔑視的光。
    身後一位上了年紀,穿著白大褂,看上去知識淵博的男人戰戰兢兢,連接艾澤的儀器上的數字變化與他預期的一樣,可為什麽沒有發生其他預想中的變化,他沒辦法解釋,不過他也不需要解釋什麽,結果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失敗了,無需解釋。
    “我想,你年紀大了,這個領域已經不適合你了,是時候退休了。”另一人搖搖頭。
    “什麽?”藥師大驚,臉頓時揚了起來,身份上的差距讓他在急躁中仍需要極力壓製自己,“不行,這個項目一直是我在跟,現在已有突破性的進展,你們沒看到他的變化嗎?他……”
    “藥師,你對莫蘭德的幫助我們一直有所目睹,例如花了幾千萬培育出了一隻狗咬狗的怪物是吧?”戴眼鏡的男人嗤笑一聲,“你的研究成果儲存在了數據庫中,我想,算力應該能夠分析出你失敗的原因。”
    “你……”藥師說不出一句話,一切解釋都是蒼白無力。
    眾看客走了,戴眼鏡的男人則徑直走進叢林房間,掏出手槍瞄準艾澤,艾澤也感覺到了危險,呲牙抬起頭,嘴裏仍是低吼著晦澀、渾濁的字節。
    沒有任何同情,槍響過後,艾澤向後倒去。
    “但願這麽多屍體不會把管道塞住。”
    清理屍體的隻有那個裝備了連形機體的人,他把艾澤裝進裹屍袋裏,確保這個巷民的髒血不會把潔白的地板弄髒,才提上這個裹屍袋離開。
    坐上電梯,男人直達十樓,牆壁上有些生鏽的告示牌上寫著幾個字:汙染物處理中心。
    智能燈同步亮起,這裏隻有一條狹長的走廊,顯然陰森恐怖。男人推開第二間房門,裏麵沒有什麽高端儀器,隻有幾十根錯綜的水管以及壓力表等檢測設備。其中一個鐵板門緩緩打開,向裏望去,隻有一片幽暗,還傳來水流湍急的嘩嘩聲。
    這裏雖然打著汙染物處理中心之名,但相較於這種費時費錢的方法,他們處理汙染物的方法則更加暴力,那就是通過管道直接排向死巷,反正那群巷民也會搶著提取汙染物中的金屬元素,有人還因此富甲一方,一舉兩得之事,何樂而不為。
    沒有多餘情感,男人就像是丟垃圾一樣把裹屍袋丟進了昏暗的深淵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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