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霞把臉埋在抱枕裏更深了些，隻露出一雙泛紅的眼睛。“才沒有，”她的聲音悶悶的，帶著鼻音，“就是覺得…哥哥還是和以前一樣年輕。”
    瑞薩挑眉，指尖輕輕敲了敲屏幕：“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說我幼稚。”
    “本來就是。”月霞抬起頭，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連qq密碼都設得這麽——”她突然頓住，目光落在瑞薩身後某處，“你那邊…是不是有人？”
    瑞薩回頭。實驗室走廊的燈光透過門縫，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腳步聲由遠及近，是莫雨特有的、帶著精確節奏的軍靴聲。
    “是莫雨博士。”他轉回鏡頭，發現月霞已經擦幹了眼角，表情恢複成平常那種帶著距離感的平靜。
    “哦。”月霞低頭整理抱枕上的褶皺，“那…我先掛了。”
    “等等——”
    屏幕已經暗了下去。
    瑞薩盯著黑下去的通訊器，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臂環上的裂紋。月霞的反應太奇怪了——她從來不是會輕易掛斷電話的人，尤其是在他們好不容易重新聯係上之後。
    實驗室的自動門滑開，莫雨博士的軍靴踏在金屬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銀白的發辮一絲不苟地垂在肩頭，手裏拿著一份數據板。
    “電話打的比昨天短很多。”莫雨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實驗數據，“月霞那邊有異常？”
    瑞薩將通訊器放回口袋，抑製環上的藍光微微閃爍。“她好像…注意到了什麽。”他猶豫了一下，“說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年輕’。”
    莫雨的手指在數據板上停頓了一瞬，幾乎難以察覺。“七年時間，正常人類的外貌會有明顯變化。”她抬頭，灰色的眼睛直視瑞薩，“你的序者體質和人造身軀應該能屏蔽核心對細胞老化的影響。”
    瑞薩皺眉。他從未想過這一點——序者的核心不僅能賦予超常能力，還能延緩衰老？那月霞…
    “我需要重新校準你的生物監測參數。”莫雨轉身走向實驗台，“跟我來。”
    實驗室的燈光比走廊更加冷冽，將各種精密儀器的輪廓勾勒得棱角分明。瑞薩注意到克洛伊和李誌正站在生物分析儀前，兩人之間保持著微妙的距離。
    “博士！”克洛伊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在看到瑞薩時閃過一絲不自然，“我們剛完成瑞薩的血液樣本分析，融合度穩定在89.3，沒有上升趨勢。”
    李誌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在瑞薩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後迅速移開。“抑製劑的代謝速度比預期快12，建議調整給藥間隔。”
    莫雨點點頭，走向角落裏的試劑冷藏櫃。她的動作突然頓住，手指懸在指紋識別屏上方。
    “x37樣本少了一支。”她的聲音很輕，但實驗室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誰動過這個櫃子？”
    克洛伊手中的數據板“啪”地掉在地上。李誌的眼鏡鏈輕微晃動，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反光。
    瑞薩注意到兩人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我…我昨天整理過試劑。”克洛伊彎腰撿數據板時差點撞到桌角，“可能是係統記錄延遲？”
    莫雨銳利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嘴角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x37是實驗性催情氣體，未經批準使用會違反實驗室守則。”
    李誌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克洛伊則死死盯著地麵，仿佛那裏突然出現了世界上最有趣的圖案。
    瑞薩挑眉。他想起前幾天深夜路過實驗室時聽到的奇怪聲響——像是家具被撞倒的聲音，夾雜著克洛伊壓低的驚呼和李誌急促的呼吸。
    “我會核查記錄。”莫雨最終說道，語氣恢複了平常的冷靜，“克洛伊，準備神經映射儀。李誌，去取新的血樣采集器。”
    兩人如蒙大赦般迅速分開行動，動作快得像是被什麽可怕的東西追趕。
    瑞薩忍不住勾起嘴角。看來這個冰天雪地的科研站裏，不隻有關於熵濁和序者的秘密。
    莫雨打開冷藏櫃，取出一個標著“b72”的藍色試劑瓶。“伸手。”她對瑞薩說，聲音恢複了專業性的平靜。
    瑞薩伸出左臂，抑製環在冷光下泛著金屬光澤。莫雨的動作精準而迅速，針尖刺入皮膚的瞬間幾乎感覺不到疼痛。
    莫雨突然抬頭，灰色的眼睛直視他。
    將用過的針管丟進回收箱，“準備神經映射，我們需要監測核心對你邊緣係統的影響。”
    克洛伊已經調試好了儀器，手指在控製麵板上快速滑動。當瑞薩躺上檢測台時，她刻意避開了他的目光，耳尖仍然泛紅。
    “會有些刺痛。”她小聲說，將電極貼在他的太陽穴上。她的指尖微微發抖，帶著實驗室恒溫環境中不該有的熱度。
    李誌拿著血樣采集器站在一旁，表情僵硬得像戴了張麵具。當克洛伊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時，兩人同時像觸電般縮了回去。
    神經映射儀啟動的嗡鳴聲中，瑞薩忍不住想——在這冰封的世界盡頭，或許最危險的實驗不是關於熵濁控製，而是關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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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雨站在主控台前，全息投影上瑞薩的腦部圖像逐漸成形。
    “情感中樞活躍度上升了23。”她皺眉，“最近有什麽特別觸發情緒的事件嗎？”
    瑞薩想起月霞泛紅的眼睛，想起她掛斷前的那個表情——不是憤怒，而是恐懼。她到底看到了什麽？
    “隻是…和家人通話。”他最終回答。
    莫雨的目光在他和克洛伊之間掃過，若有所思。“情感是核心融合的最大變量。”她調出一組數據，“過於強烈的情緒波動會加速融合進程。”
    克洛伊突然抬頭，琥珀色的眼睛睜大。“那豈不是說…”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實驗室陷入詭異的沉默，隻有儀器運轉的嗡嗡聲回蕩在金屬牆壁之間。
    莫雨關閉投影，銀白發辮在冷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今天的檢測到此為止。瑞薩，休息室有給你的新抑製劑。克洛伊，整理數據。李誌…”她頓了頓，“去檢查一下x37的使用記錄。”
    李誌的眼鏡差點又滑下來。克洛伊則突然對地板產生了濃厚興趣。
    瑞薩坐起身，電極從太陽穴上撕下時發出輕微的“嘶啦”聲。他看向窗外——極光正在夜空中舞動，綠紫色的光帶如同活物般扭曲變幻。
    在這片被冰雪覆蓋的荒原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月霞看到的，克洛伊和李誌隱藏的，莫雨不願提及的…或許真相就像那些極光，美麗卻難以捉摸。
    “瑞薩。”莫雨在門口叫他的名字，“別忘了抑製劑。明天還有抗寒訓練。”
    他點點頭，走出實驗室。自動門在身後關閉的瞬間，他聽到裏麵傳來克洛伊壓低的驚呼和李誌慌亂的解釋聲。
    瑞薩搖搖頭，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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