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
    謝彩雲是被一陣劇痛疼醒的。
    麻藥的效果褪去，小腿處的傷口傳來鑽心的疼痛。
    她艱難地睜開眼，下意識想動一動雙腿，卻發現右腿完全使不上力氣。
    這個認知讓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滾落到枕頭上。
    "彩雲！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方宇拎著飯盒推門進來，看到謝彩雲淚流滿麵的樣子，立刻緊張地衝到床邊。
    謝彩雲死死抓住床單，聲音發抖："我的腿...我的腿是不是廢了？為什麽一點知覺都沒有……"
    方宇捋了捋她耳邊的碎發，安慰道：“別瞎想，隻是暫時固定，等骨頭長好就能恢複。”
    他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要不要先喝點湯？我買了你最愛喝的銀耳湯……"
    謝彩雲別過臉去，對遞到嘴邊的銀耳湯視若無睹。
    方宇耐心地舉著勺子，輕聲哄道："就嚐一口好不好？你都一天沒吃飯了。"
    "我不喝！"謝彩雲突然抬手，一把將飯盒打翻，溫熱的湯汁濺在地上。
    “我爸呢？我要見我爸！”
    方宇歎了口氣，蹲下身收拾著地上的狼藉，聲音依舊溫柔："我已經給謝院長發過電報了，他很快就會來看你的。"
    謝彩雲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昨天經曆的驚嚇，加上對腿傷的擔憂，讓她的心理防線有些崩潰。
    這時，一個護士輕輕敲門進來："方醫生，3號床的病人需要您去看一下。"
    方宇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護士的目光在謝彩雲身上停留了一瞬，閃過一絲鄙夷，又很快移開，輕輕帶上了門。
    方宇用指腹溫柔地拭去謝彩雲臉上的淚水："彩雲，你先睡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他幫她掖了掖被角，"等你醒了，說不定謝院長就到了。"
    謝彩雲抽噎著沒有回答，但情緒平複了些。
    方宇又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頭，這才離開病房。
    方宇離開後，謝彩雲睜著紅腫的雙眼，死死盯著雪白的天花板。
    病房裏安靜得可怕，隻有點滴瓶裏藥水"滴答"的聲音。
    她咬著牙，用雙臂艱難地撐起身體，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顫抖的手指掀開被子，右小腿被石膏和繃帶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任何端倪。
    謝彩雲倔強地用左腿支撐著，一點點挪到床邊。
    每動一下，受傷的右腿就傳來鑽心的疼痛，但她還是扶著牆壁，艱難地向門口挪去。
    剛靠近門邊，就聽到外麵護士站傳來壓低的聲音：
    "你說謝軍醫那腿能好嗎？"
    "難說，你沒看見昨天她那傷口有多滲人，骨頭都露出來了..."
    "說實話，她也是活該，平時在衛生院趾高氣昂的，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個當院長的父親嗎？"
    "噓，小點聲..."
    謝彩雲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門框。
    她想衝出去撕爛那些人的嘴，可右腿傳來的劇痛讓她寸步難行。
    門外沉寂片刻，緊接著一個護士推著小車打開了門。
    一抬頭就看見謝彩雲站在門邊，小護士明顯嚇了一跳："謝、謝醫生，你怎麽站起來了？你這傷剛固定好，應該好好躺著。"
    謝彩雲冷笑一聲，俏臉扭曲："你剛才在外麵說什麽？再說一遍。"
    小護士低著頭：“沒說什麽。”
    "你們說我的腿好不了了？"
    小護士嚇得連連搖頭："不是的！方醫生醫術那麽好，一定能治好你的！我們就是隨便聊聊。"
    謝彩雲還想發作，右腿卻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她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小護士連忙上前扶住她："謝醫生，你快躺下！傷口會裂開的！"
    謝彩雲被攙扶著回到床上，額頭上已經冒出細密的冷汗。
    她死死瞪著小護士："滾出去！叫方宇來見我！"
    小護士不敢多說什麽，立刻跑了出去。
    謝彩雲背對著門口坐在床邊，看著窗外，臉色慘白如紙。
    很快，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彩雲。"
    來人剛開口，謝彩雲便抓起床頭的搪瓷杯轉頭狠狠砸了過去。
    卻在看清來人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爸？！"
    搪瓷杯擦著謝傑森和方宇的身邊飛過，重重砸在牆上，發出"咣當"一聲巨響。
    “爸，你終於來了。”
    謝傑森看著女兒憔悴的模樣，眼眶頓時紅了："我收到電報就連夜趕來了。閨女，你受苦了......"
    他快步走到床邊，謝彩雲緊緊抱住他的腰："爸！我不想變成殘廢......"
    謝傑森心疼地撫摸著女兒的長發："放心吧，有爸在，一定讓你恢複如初。"
    他轉頭對方宇說道，"方醫生，麻煩再安排一次手術，我要親自給我女兒做。"
    方宇麵露難色："可是謝院長，傷口剛縫合不久，現在二次手術恐怕......"
    "必須由我親自來！"謝傑森語氣堅決，"隻有我親自操刀才能放心。"
    謝彩雲眼神充滿希冀地抓著父親的袖子，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爸，你一定要治好我......"
    謝傑森拍拍女兒的手背，轉頭對方宇吩咐道："去準備手術室吧，就用我帶來的那套手術器械。"
    方宇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頭應下："我這就去安排。"
    謝傑森心疼地擦去女兒臉上的淚水，語氣中帶著責備卻又滿是憐惜："早就勸你別待在部隊衛生所，去省醫院多好？非要為了個陸遠征，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提到陸遠征的名字，謝彩雲抿緊了嘴唇。
    她想起昨天是陸遠征第一個衝過來救的她。
    謝傑森歎了口氣：“傻丫頭，那陸遠征已經結婚了，要我說，等你這次傷好了，就和爸離開部隊，去鎮上休養，就算你一輩子不上班，爸也養的起你，何必這麽糟蹋自己的身體？”
    謝彩雲沒吭聲。
    謝傑森繼續道：“我看那個方醫生對你也挺不錯的，是真心喜歡你的，還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外科醫生，不比那個陸遠征差。”
    謝彩雲情緒低落：“我就是不甘心。”
    謝傑森看著女兒倔強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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