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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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今日穿著休閑,水洗藍牛仔褲搭配t恤,紮著半丸子頭,微卷的黑發蓬鬆自然,幾縷發梢慵懶垂在鎖骨處,將頸線修飾得白皙而又纖長。
    比較違和的是,此時那張清透幹淨的臉上,似有少許迷茫。
    周政良猜測其中緣由,料想上次並未正麵交流,這姑娘極大可能沒看清他的長相,以至於相隔幾步之遙,卻還要絞盡腦汁揣摩他的身份。
    事實證明,沒冤枉人家。
    怔愣數秒,顧杳回過神來,不著痕跡收起微表情,禮貌開口:“周書記好,孟處長在外麵接電話,我去叫他。”
    觀身量和臉部輪廓,確認無疑。
    正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
    她正要朝門口走,被周政良低聲喊住,“不急,先坐。”
    顧杳腳步微頓,略顯遲疑。
    人與人之間相處,第一印象尤為重要。
    不可否認,時隔一月有餘,高位者留下的威壓至今仍在。畢竟,見到領導拔腿就跑,絕不是她的作風。
    上次係統演示,她偷偷幹了什麽,自己心知肚明。
    倘若一切小動作早被大人物看在眼裏,試問這般處境下,敢坐麽。
    自然不敢。
    然而,職場生存法則第一條,不能讓領導的話掉在地上。
    否則,便顯得她不識抬舉。
    顧杳身形未動,腦中思索著,該如何將話題轉移。
    定下神,她語氣謙和道:“周書記,我有一個疑問。”
    察覺到女孩意圖,周政良隻抬目看她一眼,也沒勉強,任由她繼續站著。
    “什麽疑問。”
    堂堂周書記,竟願意給人台階。
    “主牆上的字,是否出自陳津南先生之手?”盡管是猜測,但言語間帶著肯定。
    小姑娘眼力不錯。
    “你就讀過京大?”周政良問。
    陳津南是京大校長,若非本校學生,恐難有機會觀摩他的書法。
    顧杳點頭:“京大是我母校,畢業典禮上,有幸得校長親授寄語。”
    那幅墨寶,被她珍藏在塘縣老家,寶貝的緊。
    但她不知。
    陳津南的字,可不好拿。
    以周政良對他那位舅舅的了解,贈予學生寄語,多半是看中想要將其留校深造。
    卻不料小姑娘另有抱負和打算,寧願舍棄深造名額,也要選擇考公。
    不知覺時間流逝,孟長鈞接完電話走到門口,映入這樣一幅場景。
    夏日午後,清涼敞闊的會客區,男人高大身軀靠坐於沙發,嗓音溫潤醇厚,閑庭適意跟女孩聊著書法,與平日嚴肅的工作狀態截然不同。
    大領導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思及此,孟長鈞敲了三下門,才邁腿進去。
    結果一看,小姑娘腰板挺直站得端端正正,像極了小朋友罰站。
    不明真相的,還以為正在挨訓。
    周書記並非苛刻之人,她怎麽不坐。
    揣著疑惑,孟長鈞拿出精心準備好的整改報告,放於周政良麵前,讓他先過目。
    後者翻看幾眼,把資料原路推回去,直接進入主題,“先說福田區街道與住房改造的事。”
    話落,周政良明顯察覺到女孩麵色緊繃。
    這便是她懼怕他的源頭。
    擔心被問責。
    倒搞得他像不辨忠奸的昏君。
    與此同時,孟長鈞也下意識陷入兩難。作為上級,自然不想讓自己部門的人蹚這灘渾水。
    猶豫兩秒,他試探道:“情況有些複雜,不如讓小顧暫時回避。”
    顧杳一聽鬆口氣,暗歎孟處長是好人。
    下秒,希望破滅。
    大領導非但沒有采納孟處長的提議,反而微抬下巴,淡聲示意她:“不必拘謹,坐吧。”
    呼吸僵住。
    箭在弦上,顧杳鼓足勇氣脫口而出:“涉及重大事件,基層人員理應回避,否則不合規矩。”
    有膽做,沒膽聽。
    現在硬著骨頭,跟他談規矩。
    周政良從政這麽多年,難得有一瞬,想把人的腦子剖開看看,裏麵到底裝的什麽。
    頂嘴的後果,自然嚴重。
    距離不算遠,僅隔著一張茶幾。空氣極度壓製,顧杳甚至能清晰感覺到,男人鎖在她身上的視線,正無形中一點點收緊。
    她知道,在決定逞一時之勇的那刻起,就無法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眼下場麵,是遲早的事。
    逃避無用。
    想通這點,顧杳卸下緊繃的神經,垂下眸子,在大領導無聲注視下,默默於對麵沙發落座。
    孟長鈞見狀捏了把冷汗。
    福田區改造項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究竟該如何定義,最終還是周書記說了算。
    仔細想想,讓她留下作為旁聽,未嚐是件壞事。
    但小姑娘剛才被嚇得不輕,估計此時此刻,也很難靜心聽得進去。
    他的擔心是多餘。
    顧杳從包裏拿出紙和筆,儼然已做好匯報記錄的準備。
    可等待良久,未見大領導有開始的意思。
    她不著痕跡抬眼,偷偷觀察男人臉色。
    很平靜。
    思緒落一半,原本稀疏的紙張翻動聲戛然而止,正瀏覽報告的周政良,毫無預兆地合起文件,朝對麵看去。
    於是,小顧同誌未及收回的視線,就這般水靈靈跟大領導撞個正著。
    “”
    眼皮一跳,忙不迭躲開,埋頭在筆記本上寫標題。
    孟長鈞將此幕收進眼裏,不由暗歎。
    終究還是年齡太小,不懂隱藏情緒,心裏想什麽,在閱盡千帆的周書記麵前,形同透明。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
    既然係統演示的事,周書記沒打算再提,便說明跟小顧扯不上什麽關係。
    或許,真的隻是手誤。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等會兒他的整改報告,是否能令周書記滿意。
    匯報會沒想象中那般漫長。
    讓顧杳意外的是,周書記對福田區改造項目點到即止,並未深究和討論。
    隻在接近尾聲時,男人視線掃過她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記錄,平靜誇了句,“字寫的不錯。”
    ??
    受寵若驚。
    從壓抑的工作氛圍中釋放,顧杳無意識笑了笑,梨渦淺淺暈開在頰邊,眉目鮮活,總算恢複到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精神狀態。
    撇開目光,周政良微抬了下唇角。
    518案件是橫在他心頭的一根刺,受這根刺影響,近段時日鮮少和顏悅色,為此殃及到不少幹部。
    但他自認作風強硬,底下人最多也就謹言慎行,倒在這姑娘身上,第一次體會到何為‘驚弓之鳥’。
    不拔掉刺,受驚者隻會越來越多。
    而福田區改造項目,能在關鍵時刻成為突破口,小姑娘功不可沒。
    所以,從某種層麵而言,不該對她太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