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在外，照顧女同誌應該的。
    一件外套而已。
    雖然最開始，周書記是讓他去找司機要備用的薄毯，但不巧，提前被另一名處長征用。
    大老爺們，也這麽怕冷。
    徐默沒辦法，情急之下，便想到脫掉自己身上的襯衫。
    怪他腦回路清奇，沒考慮周全，結果剛脫一半，身側大領導涼颼颼的視線掃過來，他才猛然回神。
    眾目睽睽寬衣解帶，像什麽樣子。
    幸虧周書記製止及時。
    徐默內心感動，正躊躇之際，男人骨節分明的手遞來外套，示意他去給小姑娘蓋上。
    對。
    事情就如此簡單。
    他安慰小顧同誌：【別多想，如果不好意思，就尋機會偷偷給我。】
    ？？
    為什麽。
    要偷偷
    顧杳腦子更懵了。
    很明顯，兩人思維不在一條線上。
    最終溝通無果，隻能作罷。
    剩餘路程，小姑娘虛虛摟著外套，神遊太空。
    考斯特駛入城區，人行道前刹車。
    微微慣性，使得顧杳身體前傾。
    霎時，強烈而濃鬱的男性氣息撞進呼吸。遲鈍兩秒，發燙般將外套擱到一邊，心跳莫名加速。
    是一種緊張的生理表現。
    說不清道不明。
    仿佛，私人領地被無端侵占。第一反應，是將其驅逐出境。
    車內靜謐異常。
    緩過神，顧杳視線輕輕落向身側。
    行政夾克質地柔軟，藏藍色麵料在車頂燈光照射下，更顯穩重嚴謹。亦如衣服主人，十年官場閱曆沉澱而出的從容冷靜，總能在閑庭信步間，輕易把控全局。
    老一輩常說，鎮宅乃需至陽之物。
    大領導氣場強盛，他的衣服適合掛門上，辟邪。
    下車時，場麵熟悉。
    地方官員和幹部早早等候，雙方握手做介紹，然後，一行人簇擁著周政良前往下榻點。
    位於郊區的一處民宿。
    裝潢雅致，古香古色中式風。
    立在院中環視半圈，顧杳內心感慨。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低調又舒適的居住環境，幾乎挑不出一絲錯。與君頤901相比，完全是降維打擊。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
    算了，多想無益。
    回房略作休整，看到疊放在床頭的男士外套，顧杳輕拍腦門。
    瞧這記性。
    打開行李箱，從裏麵找出收納袋，將衣服整齊裝入，封口。
    幾分鍾後，神不知鬼不覺敲響徐秘書房門。
    顧杳將外套遞過去，淺笑：“替我謝謝周書——”
    話沒講完，身後走廊傳來腳步聲，縣委人員正陪同大領導下樓喝茶。
    她生生噎住，話鋒一轉：“謝謝徐秘書。”
    徐默：
    畫風轉變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木梯轉角處，交談間周政良腳步未停，目光不著痕跡掠過小姑娘手裏包裹嚴實的袋子，眸底劃過晦沉。
    年紀不大，倒挺會避嫌。
    一件外套，以至這般敏感。因為有男朋友，所以要潔身自好？
    他淡淡抬了下唇角，情緒不達眼底。
    很快。
    就不會有了。
    時間轉瞬即逝，曆經四天考察期，終於來到最後一站，南寧縣。
    作為第二家鄉，顧杳倍感親切。
    而南寧縣旅遊業之所以能做出成績，最大功臣非文旅局局長莫屬。也就是她的親舅舅，沈鵬。
    外公外婆去世的早，沈老師難得回娘家一趟，於是借閨女出差便利，臨走前特意交代了一些事。
    比如，讓她去舅舅家搞突襲。
    突襲什麽？
    “兩口子最近正鬧離婚，你嘴皮子利索，看能不能勸勸。”
    顧杳震驚。
    印象中，舅舅和舅媽感情挺好，怎麽突然就
    飯局定在一家私房菜館。
    由於缺乏默契，沈局長和外甥女剛見麵，便在眾目睽睽下認了親。
    縣長見狀笑容滿麵，轉頭向周政良誇讚道：“這姑娘有出息，當年一舉拿下全市理科狀元，咱們南寧縣可羨慕得緊啊。”
    此話一出，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到她身上。
    顧杳臉紅。
    過往榮譽皆為浮雲，再提作甚。
    還沒完。
    緊接著，幾名幹部了解到她的光輝排名史，又一頓猛誇。坐於對麵的舅舅，更是一臉驕傲。
    尤其隨行的市委同事，此時看她的眼神，仿佛第一天認識。
    畢竟，沒人能想到，瞧著平平無奇的小科員，竟‘大有來頭’。
    徹底絕望。
    誰來救救她。
    思緒落地下秒，主位方向傳來一道溫沉低嗓。
    是周書記。
    看著被‘鮮花掌聲’包圍的小姑娘，周政良語氣從容平穩：“年少有誌，正是蓬勃向上時，仍需堅定目標，砥礪前行。”
    對她的肯定，及鼓勵。
    大領導發話，氣氛總算緩和下來。
    斂神。
    顧杳望向男人，鄭重點頭。
    一定會的。
    小姑娘認真乖巧的模樣，讓周政良回想起在市政辦公室，兩人第二次見麵時的情景。
    幾分鍾獨處，自言行舉止間，不難看出她的拘謹。
    唯有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卻充盈著鮮活生命力。
    從政十載，閱人無數。
    周政良知道，站在他麵前的年輕人，是一張未經荼染的白紙。
    至少，她還相信公平正義。
    相信壞人做錯事，就一定會受到懲罰。
    誠如當初係統演示，明知風險不可預測，卻仍舊選擇曝光福田區項目，小姑娘‘盲目’之舉，帶給他的震動不小。
    但也必須承認。
    那是他記住她的第一眼。
    午飯結束，在得知周書記行程縮減，可能要提前返邛。縣長心領神會，直接開口提議，先帶市委同誌們去文旅局後勤中控室參觀。
    名義上參觀，實則分享經驗。
    隻因中午用餐時，周政良無意間一句‘等下次，與南寧毗鄰的幾個縣，也跟著過來看看’。
    看什麽。
    取長補短，共同富裕和進步。
    縣長頓感臉上有光，隨即交代沈局長，抓緊下去安排。
    可天不遂人願。
    偏偏在重要關頭，麻煩找上門。
    中控室突然斷電，服務器重啟需要時間，總不能讓周書記在現場幹等兩小時。
    氣氛尷尬之際，人群中冒出一道嗓音。
    顧杳問：“重要數據有備份嗎。”
    什麽意思。
    遲鈍幾秒，技術人員回過神，連忙道：“有。”
    小姑娘笑了笑。
    很禮貌。
    她說：“需要一台電腦，我試試。”
    試試？
    幾人麵麵相覷，滿目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