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繡坊重開江南日,一紙戰書驚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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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字號繡坊的開張,沒有剪彩,沒有鞭炮,甚至沒有一塊正式的牌匾。
    它的存在,就像一個藏在蘇州城深巷裏的秘密。
    然而,這個秘密所蘊含的能量,卻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凝聚、發酵。
    工坊裏的氣氛,莊嚴得像一座寺廟。
    蘇文清、張瞎子、錢瘸子、趙酒鬼,這四個加起來超過兩百歲的老頭,仿佛找回了失落了幾十年的青春。
    他們不再是世人眼中的怪人、廢人,而是這門古老手藝最虔誠的守護者。
    蘇文清坐鎮中央,運針如飛。他的雙麵繡,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正麵,是柳如雪畫中那靈動欲飛的紅鯉,每一片鱗甲,都由數十種深淺不一的紅色絲線構成,在光線下流轉出逼真的光澤。
    而背麵,針腳穿過,卻不是雜亂的線頭,而是在同步構成一幅意境悠遠的墨色池塘。一針下去,兩麵成畫,堪稱鬼斧神工。
    張瞎子成了繡坊的“配色總管”。他那雙“瞎”了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世間一切色彩的奧秘。
    柳如雪畫稿上一個不起眼的墨點,他能分出“焦、濃、重、淡、清”五種層次,並用不同的黑灰色絲線,將其完美還原。
    他與柳如雪一見如故,兩人經常為了一個顏色的細微差別,對著一堆絲線,一聊就是大半天,旁人根本聽不懂,卻看得津津有味。
    錢瘸子則把他的強迫症發揮到了極致。不僅是繃繡架,整個工坊裏所有的工具,都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條,擺放的位置精確到毫米。
    誰要是敢弄亂一點,他能用眼神把對方瞪個半死。
    秦武一開始還不服氣,有次故意把他擦得鋥亮的剪刀挪了個位置,結果第二天早上,發現自己房間裏所有的東西,包括內褲襪子,都被錢瘸子用一種極其詭異的對稱方式,重新擺放了一遍。
    從那以後,秦武看見錢瘸子都繞著走。
    趙酒鬼徹底戒了酒。
    那雙曾經隻能握住酒瓶的手,如今成了繡坊裏最寶貴的財富。
    他劈出的絲線,細可穿針,韌不斷根,為蘇文清的創作,提供了無限的可能。
    葉凡特意讓楚雲飛那邊,寄來了幾道養胃安神的藥膳方子,親自監督著趙酒鬼調理身體。
    趙酒鬼嘴上不說,但看向葉凡的眼神裏,早已滿是感激和信服。
    葉凡並沒有對他們的創作指手畫腳。
    他做的,是為這些藝術家們,提供最好的後勤保障。
    他花大價錢,將隔壁幾個院子也盤了下來,打通之後,改造成了宿舍和食堂。
    從北京“靜心齋”空運來的頂級食材,由他親自下廚,保證這些老師傅們的一日三餐,吃得比市裏的領導還好。
    秦武和李麻子則成了繡坊的大管家和保安隊長。
    秦武每天帶著幾個從本地招來的退伍兵,在巷子口巡邏,那煞神般的氣場,讓任何想來探頭探腦的蒼蠅,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李麻子則發揮他的專長,把蘇州城裏的人脈關係網,摸得一清二楚。
    誰家有祖傳的頂尖桑蠶絲,誰家藏著失傳的古代植物染料配方,他都能通過各種渠道打聽到,然後再由葉凡出麵,用重金和誠意,將其一一收歸麾下。
    短短半個月,“雪”字號繡坊,已經從一個草台班子,變成了一個擁有最頂級人才、最頂級原料、最頂級技術的,武裝到牙齒的“夢之隊”。
    柳如雪是整個繡坊的靈魂。
    她不再僅僅是一個設計師。
    她每天都和師傅們待在一起,親眼看著自己的畫,如何在一針一線間,被賦予新的生命。
    這種創造的喜悅,讓她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光彩。
    她和蘇文清的合作,更是達到了一種心意相通的默契。
    有時候,她畫稿上一個隨意的留白,蘇文清就能領會其意,用最精妙的“留水路”針法,繡出水波蕩漾的空靈感。
    而蘇文清在針法上遇到的瓶頸,柳如雪也能從繪畫的角度,給他提出全新的思路。
    “這已經不是繡了。”一天下午,看著那幅即將完成的《錦鯉抄》,柳如雪由衷地感歎道,“這是在用絲線,重新畫一幅畫。”
    蘇文清撫著自己花白的胡須,眼中是藏不住的驕傲:“不,丫頭。是我們一起,創造了一件,這個世界上,從未有過的東西。”
    那幅《錦鯉抄》雙麵異色繡,已經接近完工。
    正麵,九條錦鯉在深邃的池水中追逐嬉戲,紅得耀眼,活得靈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布”而出。
    而背麵,則是一片寧靜的荷塘,幾片殘荷,一輪冷月,意境蕭索而高遠。
    一麵是生命的絢爛,一麵是歲月的靜好。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在同一塊絲綢上完美共存,帶來的視覺和心靈衝擊,足以讓任何看到它的人,都為之失語。
    就在繡坊裏一片欣欣向榮,所有人都沉浸在創造的喜悅中時,一封從北京加急寄來的信,像一塊巨石,砸進了這片平靜的湖麵。
    信是“靜心齋”的管家寄來的,裏麵隻有一張剪報,來自一份在京城上流社會流傳的時尚雜誌。
    剪報的整個版麵,都被一條觸目驚心的標題所占據:
    “法國第一奢侈品牌‘蘭蔻’集團攜手高氏實業,傾力打造‘東方神韻’係列,即將登陸北京!”
    下麵,是大幅的宣傳畫。
    幾個金發碧眼的模特,穿著設計得不中不西、不倫不類的所謂“旗袍”,手裏拿著印著龍鳳圖案的絲巾,擺出各種僵硬的姿勢。
    那設計,在柳如雪和蘇文清這種真正的行家眼裏,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它充滿了西方人對東方元素膚淺而傲慢的想象,將龍、鳳、祥雲、牡丹等各種元素,粗暴地堆砌在一起,毫無美感,隻剩下浮誇和廉價。
    可偏偏就是這種東西,卻被吹噓成了“中西合璧的藝術結晶”,“引領國際潮流的東方美學”。
    最關鍵的是,剪報上明確寫著,該係列的全球首發儀式,將於一個月後,在北京的“王府飯店”舉行。
    屆時,將邀請國內外名流、各國使節、以及所有高端商場的采購代表參加。
    “他娘的!”秦武看完剪報,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響,“這幫孫子,太陰險了!他們這是想搶在咱們前頭,把‘東方奢侈品’這個概念給定義了!等他們大張旗鼓地搞完,咱們再拿出東西來,不就成了跟風的仿冒品了嗎?”
    李麻子也一臉凝重:“沒錯。高家在海外經營多年,跟這些大牌關係匪淺。蘭蔻這個牌子,在國際上名氣極大。他們兩家聯手,聲勢浩大,到時候媒體一宣傳,普通人哪分得清誰好誰壞?隻會覺得,人家那才是正宗的,咱們這個,就是個小作坊的山寨貨。”
    院子裏的氣氛,瞬間從雲端跌落穀底。
    蘇文清等幾位老師傅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
    他們嘔心瀝血,好不容易看到了一點希望,卻沒想到,敵人根本不跟他們正麵交鋒,而是直接從另一個維度,發動了降維打擊。
    這就像你苦練了十年屠龍技,結果人家直接開著航空母艦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葉凡身上。
    隻見葉凡看完了剪報,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慌亂。
    他甚至還輕笑了一聲,將那張剪報,隨手放在桌上。
    “姐夫,你還笑得出來?”柳如霜在一旁急得快哭了,“他們都要騎到咱們脖子上拉屎了!”
    葉凡沒有回答她,而是轉頭看向柳如雪和蘇文清,問道:“雪兒,蘇老,《錦鯉抄》還需要多久,能完工?”
    蘇文清沉吟片刻,斬釘截鐵地回答:“最多三天。三天之內,我給你收最後一針!”
    “好。”葉凡點點頭,目光掃過在場所有憂心忡忡的人,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們要場麵,我們就給他們場麵。他們要聲勢,我們就給他們聲勢。”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即將完工的絕世之作麵前,眼中閃爍著自信而銳利的光芒。
    “他們以為,請幾個洋模特,用機器印點龍鳳,就是‘東方神韻’了?真是笑話。”
    “他們不知道,真正的‘東方神韻’,不在喧囂的秀場上,不在浮誇的廣告裏。”
    他伸出手,輕輕地,卻又無比珍重地,撫過那繡出的,仿佛正在呼吸的錦鯉。
    “它,在這裏。”
    “它在這傳承千年的針法裏,在這浸潤了江南靈氣的畫卷裏,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血裏。”
    葉凡轉過身,看著眾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蘭蔻?高家?他們想當主角,也得問問我們,答不答應。”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老秦,李麻子,立刻去訂回北京的機票,把所有人都帶上。蘇老,錢老,張老,趙老,你們幾位,也跟我一起回京城。”
    “我們不辦什麽發布會。”
    “一個月後,就在‘靜心齋’,我們辦一場‘品鑒會’。”
    “咱們的‘檄文’,也該讓京城裏那些有眼睛的人,都看一看了。”
    “我要讓高家知道,他們費盡心機請來的,不是什麽救兵。而是一麵鏡子。”
    “一麵,能照出他們自己,是多麽可笑和無知的,照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