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敗軍之將何言勇,釜底抽薪定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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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店門前,晚風裹挾著一絲初冬的寒意,吹在高振雲那張瞬間失了血色的臉上,卻遠不及他心裏的冰冷。
    他死死盯著那輛消失在胡同口的黑色轎車,車裏皮埃爾漠然的側影,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引以為傲的自尊上。
    完了。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
    他窮盡半生心血,動用所有海外關係,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通往巔峰的輝煌舞台,就在他最誌得意滿的時刻,被人從地基處,輕輕一抽,轟然倒塌。
    “爺爺,您別急,我們……我們進去問問!那個葉凡,他肯定是用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騙了皮埃爾!”高宇還抱著最後一絲幻想,他無法接受自己從雲端跌落的事實。
    “啪!”
    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高振雲這一巴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打得高宇一個趔趄,嘴角都滲出了血絲。
    “騙?蠢貨!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高振雲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是我們,從頭到尾,都在自欺欺人!是我們把垃圾當寶貝,還想賣給全世界!人家拿出真東西來了,你管這叫騙?”
    他一把推開高宇,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瘋狂和不甘。“去靜心齋!我倒要親眼看看,他葉凡,到底憑什麽!”
    靜心齋的院門,虛掩著。
    當高振雲帶著高健、高宇父子,以及幾個麵色不善的保鏢闖進來時,院內的歡慶氣氛瞬間凝固。
    秦武第一時間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像一堵牆,擋在了眾人麵前,眼神不善地盯著來人。
    李麻子則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抄起一條板凳,隨時準備動手。
    院內的幾位大人物,吳建國、齊老、榮老,隻是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繼續慢條斯理地品著茶,仿佛闖進來的不是京城曾經的豪門,而是幾隻嗡嗡亂叫的蒼蠅。
    這種無視,比任何直接的羞辱,都更讓人難堪。
    高振雲的目光像毒蛇一樣,越過秦武,死死鎖定了院中那個悠閑品茶的年輕人。
    葉凡甚至沒有站起來,他隻是抬了抬眼皮,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鄰居吃了沒:“高老先生,這麽晚了,大駕光臨,有何貴幹?王府飯店的慶功宴,結束了?”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插進了高振雲的心窩。
    慶功宴?
    現在成了天大的笑話!
    “葉凡!”高振雲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顫抖,“你到底耍了什麽花樣?”
    “花樣?”葉凡笑了,他站起身,緩步走到那張擺放著《錦鯉抄》的長案前,輕輕撫摸著那光滑的紫檀木盒,仿佛在欣賞一件心愛的玩具,“高老,我隻是請幾位朋友,來品鑒一下我們‘雪’字號的第一件作品而已。倒是您,斥巨資,請洋人,在王府飯店搞出那麽大的陣仗,那才叫花樣百出,令人佩服。”
    高宇指著葉凡,色厲內荏地吼道:“你少得意!不就是一件破繡品嗎?能值幾個錢?我們‘東方神韻’,那是要銷往全世界的!”
    “住口!”高振雲厲聲喝止了他。
    他的目光已經落在了那幅《錦鯉抄》上。
    隻一眼,他整個人便如遭雷擊,僵在了原地。
    同為做紡織品生意起家的人,他比皮埃爾,比在場任何一個外行,都更懂得這件東西的價值和分量。
    那針法,那配色,那意境,那幾乎不可能實現的雙麵異色……這不是商品,這是足以開宗立派,鎮壓一個時代的藝術瑰寶!
    他再回頭想想自己發布的那些“東方神韻”,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那不是奢侈品,那是工業廢料。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體無完膚。
    “為什麽……”高振雲的身體晃了晃,高健連忙扶住他。他死死地盯著蘇文清,那個他當年親手踩在腳下,以為永世不得翻身的老人,“蘇文清!你……你不是封針了嗎?”
    蘇文清緩緩抬起頭,渾濁的老眼裏,沒有仇恨,隻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平靜和釋然。
    “是封了三十年。”蘇老頭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我以為,這門手藝,死了。我守著一塊‘手藝已死’的牌子,守了三十年,也騙了自己三十年。”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葉凡,帶著一絲感激。
    “可葉先生告訴我,手藝,是殺不死的。死的,隻是人心。他把我的心,救活了。”蘇老頭又看向高振雲,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高振雲,你當年能奪走我的繡坊,能毀掉我的招牌,但你奪不走我這雙手的記憶。你以為你贏了,可你一輩子,都做不出一件,能讓洋人為你鞠躬的東西。”
    “噗——”
    高振雲再也支撐不住,一口心血,猛地噴了出來,濺紅了身前的青石板。
    “爸!”
    “爺爺!”
    高健和高宇頓時亂作一團。
    “高老先生年紀大了,容易動肝火。秦武,麻子,”葉凡的聲音適時響起,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調子,“還不快送高老先生他們回去?要是氣壞了身子,我可擔待不起。”
    “好嘞,葉哥!”秦武早就等不及了。
    他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往高家一個保鏢的肩膀上一搭,那保鏢隻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連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幾位,請吧。我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們這幾尊大佛。”秦武的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但眼神裏的威脅意味,毫不掩飾。
    高家的保鏢們麵麵相覷,看著秦武那身板,再看看院子裏那幾位氣定神閑的老爺子,誰也不敢造次。
    高健攙扶著氣若遊絲的高振雲,高宇則像一隻鬥敗的公雞,灰溜溜地跟在後麵。
    一行人,來時氣勢洶洶,走時,卻狼狽得如同喪家之犬。
    走到門口時,葉凡的聲音又從他們身後悠悠傳來。
    “哦,對了,高老。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高振雲的腳步一頓。
    “我這個人,做生意有個習慣。”葉凡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玩味,“那就是,趕盡殺絕。”
    “你費盡心機,想用‘陽謀’封死我的路。現在,輪到我了。”
    “明天一早,京城所有跟高家有合作的布行、絲綢莊,都會收到一份新的報價單。我的價格,會比你們的進貨價,還低三成。而且,我的料子,比你們的好。”
    “你不是想壟斷市場嗎?我幫你一把。我讓你手裏的那些‘大路貨’,一夜之間,變成一堆占地方的垃圾,一文不值。”
    “你!”高振雲猛地回頭,雙眼血紅,指著葉凡,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葉凡隻是微笑著,對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慢走,不送。”
    高振雲最終,是被高健和高宇架著離開的。
    他那曾經挺拔的脊梁,徹底垮了。
    他知道,葉凡說得出,就做得到。
    高家的根基,這一次,是真的要被連根拔起了。
    院子裏,重新恢複了平靜。
    楚雲飛端著那鍋雞湯,給每人盛了一碗。
    “喝吧。”他看著眾人,尤其是那幾位心潮起伏的老師傅,“今晚之後,咱們‘靜心齋’和‘雪’字號,才算真正在京城,站穩了腳跟。”
    眾人默默地喝著湯,雞湯的溫熱,從胃裏,一直暖到心裏。
    柳如雪走到葉凡身邊,看著他平靜的側臉,美眸中異彩連連。她輕輕握住丈夫的手,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你,好像把他們,欺負得太慘了。”
    葉凡反手握住她的柔荑,笑了。
    “這不叫欺負。這叫,教他們做人。”他轉頭,看向那幅驚世絕倫的《錦鯉抄》,眼神變得深邃而悠遠,“雪兒,屬於我們的時代,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