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龍遊淺水遭蝦戲,一怒風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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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湖的夜,涼如水。
    畫舫之上卻死一般的寂靜。
    那兩百多斤的胖子如同一塊巨石被投入湖中,濺起的巨大水花,仿佛也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上,驚得他們魂飛魄散。
    湖水裏,胖子正在拚命地撲騰,嘴裏發出“咕嘟咕嘟”的嗆水聲和含混不清的呼救,那肥碩的身軀在冰冷的湖水中一起一伏,狼狽得像一頭落水的豬。
    甲板上,所有人,包括那位一直氣定神閑的港城大亨霍老板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著那個站在甲板中央,衣衫半濕,眼神卻冷得像千年寒冰的男人。
    恐懼像無形的藤蔓,爬上了每個人的脊梁。
    剛剛那兔起鶻落的幾下,太快,太凶悍,太不講道理了!
    一言不合,廢掉兩個頂級保鏢,再一言不合,直接把人扔進太湖!
    這是什麽人?
    從山裏跑出來的野人,還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殺神?
    “雪兒!”
    葉凡沒有理會周圍那些驚駭的目光,他一個箭步衝到船舷邊,看著被船員七手八腳拉上來的柳如雪和孫小梅,那顆殺意沸騰的心,才被瞬間注入了一絲暖流。
    柳如雪渾身濕透,冷得瑟瑟發抖,一張俏臉毫無血色。
    但她看到葉凡,那雙驚魂未定的眸子裏卻瞬間亮起了光。
    她顧不上自己,掙開船員的攙扶,踉蹌著撲進了葉凡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了他。
    “我沒事……葉凡,我沒事……”她聲音發顫,與其說是在安慰葉凡,不如說是在安撫自己。
    葉凡反手將她緊緊抱住,感受到懷中人兒的顫抖,心中那股剛剛壓下去的暴戾之氣,又一次翻湧上來。
    他輕輕拍著妻子的後背,脫下自己那件,同樣半濕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霜霜!”柳如雪緩過神來,這才想起自己的妹妹,急忙回頭看去。
    柳如霜還愣在原地,像個木偶。
    她看著那個將姐姐溫柔地護在懷裏的背影,又看了看湖裏那個還在掙紮的胖子,大腦一片空白。
    屈辱,憤怒,恐懼,委屈……種種情緒,在她心中翻江倒海。
    而此刻,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巨大的震驚。
    這個,就是她的姐夫?
    這個,平時在家裏,會溫和地笑著,讓她多吃點肉,會像個長輩一樣,語重心長地教她功課的男人?
    葉凡安撫好柳如雪,讓她和同樣嚇得不輕的孫小梅站在一起。
    然後,他緩緩轉過身。
    那張英俊的臉上溫柔已經褪去,隻剩下冰封千裏的冷酷。
    他邁開步子,走向柳如霜。
    他走得很慢,皮鞋踩在甲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輕響,每一步都像重錘,敲擊在所有人的心髒上。
    那些原本看熱鬧的賓客不由自主地,紛紛後退,讓出了一條通道。
    “站住!”
    霍老板,霍振南,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不能再沉默了。
    這裏是他的船,他的場子。
    如果任由一個外人在這裏橫行無忌,他霍振南的臉,明天就會被整個江南的商界,踩在腳底下。
    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聲音裏,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這位朋友,你鬧夠了沒有?在我霍某人的船上,傷我的人,打我的客人,你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他話音一落,船艙裏又衝出來七八個黑西裝的壯漢,將葉凡隱隱地包圍了起來。氣氛瞬間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然而,葉凡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分給他一分。
    他徑直走到柳如霜的麵前。
    女孩兒仰著頭,倔強地看著他,眼眶裏,淚水還在打轉。
    那身廉價的連衣裙上沾滿了紅酒和菜肴的汙漬,頭發也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葉凡伸出手,用指腹輕輕地拭去了她臉頰上的淚痕。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和他剛才那雷霆萬鈞的手段,判若兩人。
    “為什麽來這裏?”他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
    柳如霜的嘴唇動了動,那股倔強在姐夫平靜的目光下,瞬間土崩瓦解。
    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我……我聽人說,霍老板在招……招服裝設計師的助理,我想……我想來試試……”她抽泣著,聲音斷斷續續,“我不想總花你的錢,我想自己賺錢,我想證明給你和姐姐看,我不是個廢物……”
    她隻是想,靠自己的努力,做點事情。
    她從一個老鄉那裏,聽說了這個“機會”,滿心歡喜地借錢買了火車票,一個人從京城跑到了蘇州。
    她以為憑自己的能力和在“雪”字號學到的東西,一定可以。
    可她沒想到,所謂的“招聘”,隻是一個幌子。
    她來了之後,就被安排做這些端茶倒水的活兒。
    剛才那個胖子喝多了酒,對她動手動腳,她不從,爭執之下,才有了後麵的事情。
    葉凡靜靜地聽著,心中五味雜陳。
    有心疼,有憤怒,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這個傻丫頭終究是長大了,知道要強了。
    隻是她選擇的方式太傻,太天真。
    “傻丫頭。”葉凡歎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發,“以後,不準了。”
    這三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卻又充滿了家人之間才有的那種霸道的溫柔。
    柳如霜哭得更凶了,卻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一幕落在周圍人眼中,更是讓他們心驚肉跳。
    這個男人完全無視了霍振南和他的手下!
    他就像一個走進自家後花園的君王,旁若無人地處理著自己的家事。
    而周圍這些在蘇州城裏,跺一跺腳,地麵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們,此刻都成了他身後的背景板。
    霍振南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那是一種被人當眾反複抽打耳光的極致的羞辱!
    他正要發作,把這個狂妄到極點的年輕人亂棍打死,扔下太湖喂魚。
    就在這時,那個被扔下水的胖子終於被船員像撈死豬一樣拖上了甲板。
    “咳咳咳……王八蛋!我要殺了你!我要你全家都死!”胖子一上來,就指著葉凡,歇斯底裏地咆哮起來,滿臉的怨毒,“你知道我爸是誰嗎?!我爸是朱宏遠!省輕工廳的副廳長!你死定了!”
    朱宏遠!
    這個名字一出,全場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在場的都是人精。
    他們當然知道,朱宏遠是誰。
    那可是執掌著全省輕工業命脈的實權人物!
    完了!
    所有人的心裏都冒出了這兩個字。
    這個年輕人再能打,再凶悍,又怎麽樣?
    他打的可是朱廳長的寶貝兒子!這一下是捅破天了!
    霍振南那張陰沉的臉在聽到“朱宏遠”三個字時,也微微變了變。
    他雖然是港商,財大氣粗,但在內地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得罪這種手握權柄的官員。
    他看向葉凡的眼神,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有憤怒,有忌憚,還有一絲隱藏得極深的看好戲的冷漠。
    他倒要看看,這個年輕人要怎麽收場。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葉凡在聽到“朱宏遠”這個名字後,臉上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反而笑了。
    那是一種帶著幾分玩味,幾分不屑,甚至還有幾分……憐憫的笑容。
    他看著那個還在叫囂的胖子,搖了搖頭,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朱宏遠?很了不起嗎?”
    葉凡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我剛剛才從京城過來。順手處理了一個叫錢耀華的。”
    “他好像是京城輕工局的,什麽清算小組組長。級別應該比你爸高半級吧?”
    “現在,他正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喝茶反思人生。”
    “你說,你爸聽說了這件事,是會先來找我的麻煩呢,還是會先打斷你的腿,然後親自到京城去跟王建國老先生,負荊請罪呢?”
    葉凡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眾人的心上。
    錢耀華!
    京城輕工局!
    王建國老先生!
    這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和機構,從他嘴裏雲淡風輕地說出來,卻掀起了比剛才他把人扔下湖還要恐怖的驚濤駭浪!
    如果說剛才他們隻是覺得葉凡是個能打的莽夫。
    那麽現在,他們看向葉凡的眼神已經隻剩下了無盡的恐懼!
    這哪裏是什麽過江猛龍!
    這分明是一條從京城那片權力海洋的最深處遊出來的,過江真龍啊!
    那個剛剛還囂張無限的朱公子此刻已經徹底傻了。
    他張著嘴,臉上的表情凝固成了一尊滑稽的雕像。
    而霍振南,這位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港城大亨,他的瞳孔在聽到“王建國”三個字時,收縮到了極致!
    他死死地盯著葉凡,那張一直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駭然的神情!
    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涔涔而下。
    他,霍振南,之所以能成為港城巨富,就是因為在十幾年前他最落魄的時候曾經受過王家的一次天大的恩惠!
    王建國,這三個字,對他來說,代表著什麽,他比在場的任何人,都清楚!
    電光火石之間,霍振南的大腦飛速運轉!
    他瞬間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隻見他,猛地轉過身,在那位朱公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響亮的大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臉上!
    “啪!”
    這一巴掌用盡了全力,直接把朱公子,抽得原地轉了半圈,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全場再次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這是什麽神仙打架般的操作?
    霍振南沒有理會眾人的震驚,他指著地上的朱公子,厲聲喝道:“混賬東西!喝了點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敢在我的船上,騷擾我的貴客!來人!”
    “是!霍老板!”那幾個黑西裝立刻應聲。
    “把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給我捆起來!明天一早,我親自押著他去省城,給朱廳長登門謝罪!”
    說完,他轉過身,快步走到葉凡麵前,之前那所有的倨傲,所有的憤怒,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於謙卑的恭敬。
    他對著葉凡,深深地鞠了一躬。
    “葉先生,是我霍振南有眼無珠,管教不嚴,驚擾了您和您的家人,我給您賠罪了!”
    風波,就此平定。
    不,是以一種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方式,被強行平定了下來。
    葉凡看著眼前這個能屈能伸,果決狠辣的港城大亨,眼神微微閃動。
    他沒有立刻去扶霍振南。
    他的目光越過霍振南的肩膀,看向他身後那艘在夜色中已經徹底散架,隻剩下幾塊木板,還在湖麵上漂浮的烏篷船。
    還有船頭那遝被水浸透,卻依舊頑強地,沒有被衝走的嶄新的“大團結”。
    他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霍老板,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但是,我的船,你得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