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喉嚨發緊，盯著那團逼近的黑光。
    王教授的咒語突然斷了半拍——他枯瘦的手指正指著牆壁裂縫，瞳孔在顫抖，"郭同學......那裂縫裏的紋路，和我在古籍裏見過的"鎖靈陣"邊界線......"
    "瑤瑤，抓住我手腕。"我反手扣住湛瑤的手，她掌心的溫度讓我稍微鎮定些。
    青石板地麵傳來震動，像有無數指甲在牆後抓撓。
    林宇的鐵棍"當啷"掉在地上，蘇悅的眼淚砸在我後頸，"晨哥，那光裏......有張臉！"
    我猛地抬頭。
    黑光翻湧的褶皺裏，確實浮著半張青灰色的臉——眼窩塌陷成兩個黑洞，嘴唇咧到耳根，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
    它的視線掃過我們時，王教授懷裏的銅鈴突然炸響，是他昨晚用朱砂畫過的驅邪法器。
    "趁現在！"我拽著湛瑤往最近的裂縫衝去。
    那裂縫有半人高，邊緣翻卷著類似幹血的暗褐色物質。
    我伸手摸了摸，觸感像凍硬的瀝青，帶著股腐葉混著鐵鏽的腥氣。
    身後傳來劉保安的悶喝："都跟緊！
    吳警官斷後！"
    鑽過裂縫的瞬間，我被一股黴味嗆得直咳嗽。
    這是個完全封閉的空間，長寬不過三米，頭頂懸著盞青銅燈，幽藍的火焰在燈油裏詭異地扭曲著。
    四壁全是深褐色的岩塊，上麵刻滿了符文——有的像扭曲的人臉，有的像被火燒過的殘頁，還有些線條分明的圖案，我盯著看久了，竟覺得那些線條在緩緩遊動。
    "是......是先秦的大篆變體！"王教授踉蹌著撲向最近的岩壁，他常年握筆的手指在符文上輕輕撫過，"我在敦煌莫高窟見過類似的刻痕，這是......封印咒！"
    蘇悅早湊到另一側岩壁前，她的學生證掛墜突然發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那是她上周在舊書攤淘的老懷表改的，"你們看這個！"她指著一組疊在一起的符號，"這個像不像咱們學校的校徽？
    旁邊這個......是不是第三教學樓後的老槐樹？"
    我順著她指尖望去，果然，那個由三個圓弧組成的圖案和校徽分毫不差。
    老槐樹的輪廓下還刻著一行小字，我湊近辨認，"民國二十三年......九月初九？"
    "那是周校長說過的，學校最嚴重的一次集體失蹤事件。"湛瑤的聲音突然冷下來，她正用手機閃光燈照著頭頂的岩頂，"這裏還有！"
    岩頂密密麻麻刻著幾十個名字，有些已經被磨得模糊，最新的那個名字讓我血液凝固——是上個月失蹤的高二3）班班長陳小雨。
    "這是......獻祭名單。"王教授的聲音發顫，他從懷裏摸出個布包，抖開是本泛黃的《隴州誌》，"縣誌裏記載過，清末有個叫"九黎教"的邪派，用活人生祭鎮壓怨氣。
    咱們腳下的地脈是"陰河"，怨氣積得越重，封印就越容易鬆動......"
    "夠了！"
    炸雷般的吼聲驚得青銅燈劇烈搖晃。
    張老師不知何時擠了進來，他平時梳得油亮的頭發亂成雞窩，鏡片後的眼睛紅得像要滴血，"你們瘋了？
    這地方碰不得！
    趕緊跟我出去！"
    我下意識擋在湛瑤身前。
    上周三晚自習，我親眼看見張老師拿著把黑傘站在舊倉庫前——那天正好是陳小雨失蹤的日子。"張老師，您怎麽進來的？"我故意問，"剛才裂縫裂開時，您不是說要去叫校醫嗎？"
    他的喉結動了動，手不自然地摸向口袋。
    林宇突然拽了拽我衣角，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張老師左腳的鞋跟沾著新鮮的紅泥，和岩壁裂縫邊緣的暗褐色物質一模一樣。
    "郭晨，你到底明不明白！"張老師突然提高聲調，兩步跨到岩壁前，抬手就要砸那些符文，"這些東西會吃人的！
    三年前我妻子......"
    "張老師！"周校長突然出聲。
    他扶著岩壁慢慢站直，原本渾濁的眼睛裏閃著清明的光，"三年前你妻子在舊倉庫值夜班，第二天就......"他頓了頓，"那天你求我調走監控錄像，說"有些東西不能讓學生看見"。"
    張老師的手僵在半空。
    蘇悅突然輕呼一聲，她蹲在角落，用指甲摳開岩縫裏的青苔，露出半截褪色的紅繩——和陳小雨失蹤前戴的那根一模一樣，"這繩子......她奶奶說過是開過光的，能保平安......"
    王教授的《隴州誌》"啪"地掉在地上。
    他彎腰去撿時，我瞥見書頁間夾著張老照片：民國二十三年的畢業典禮上，站在最中間的男人穿著長衫，眉眼竟和張老師有七分相似。
    "九黎教的祭祀，是傳男不傳女的。"湛瑤突然低聲說。
    她的手機屏幕亮著，正顯示著張老師的人事檔案——籍貫欄寫著"隴州青崖鎮"，和《隴州誌》裏記載的九黎教發源地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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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老師的臉瞬間慘白。
    吳警察已經摸出了手銬，劉保安的警棍頂在他後腰，"張老師，我們需要你配合調查。"
    "調查？"張老師突然笑了，那笑聲像夜梟叫，"你們以為知道這些就夠了？"他猛地撞開劉保安，撲向岩壁上那個刻著校徽的符文，"看看你們腳下！
    看看這地脈裏沉了多少人！"
    地麵突然劇烈震動。
    我踉蹌著扶住岩壁，卻感覺掌心的岩塊在簌簌剝落——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白骨，每根骨頭上都刻著同樣的符文。
    蘇悅尖叫著撲進林宇懷裏，王教授顫抖著畫十字，周校長捂著嘴後退，撞翻了青銅燈。
    幽藍的火焰在青石板上蔓延，照亮了更多秘密：岩壁夾層裏塞著撕碎的作業本、斷成兩截的校牌、還有半隻沾著紅漆的運動鞋——那是我上周在舊倉庫後巷撿到的，當時以為是誰惡作劇。
    "這......這是所有失蹤學生的遺物。"湛瑤的聲音在發抖，她撿起半本日記，封皮上寫著"陳小雨"，"她最後一篇日記寫著"張老師說舊倉庫有百年校慶的驚喜"......"
    張老師突然安靜下來。
    他整理好歪掉的領帶，推了推眼鏡，"現在知道了？
    這學校的地基，是用一百零八個活人祭堆起來的。
    你們以為破了個封印就能贏？"他指了指岩頂的陳小雨名字，"等今晚子時，陰河漲潮，第九十九個祭品湊齊......"
    "你胡說！"蘇悅衝過去要抓他，被林宇死死抱住。
    吳警察的手銬哢嗒扣上張老師手腕時，他突然湊到我耳邊，聲音輕得像歎息："郭晨，你以為你能救所有人？
    看看你身後......"
    我猛地轉身。
    岩壁上的符文不知何時全變成了血紅色，那些遊動的線條竟組成了一行大字："第七十三日，郭晨，湛瑤"。
    青銅燈的火焰"噗"地熄滅了。
    黑暗裏，我聽見湛瑤的手機鬧鍾在響——今天是我們搬進校園的第七十三天。
    蘇悅的打火機"哢"地打亮，昏黃的光裏，所有人都在盯著我和湛瑤。
    王教授的《隴州誌》被風吹開，停在某一頁，我看見上麵用紅筆圈著："第七十三日，主祭者與祭品同命。"
    張老師的笑聲在黑暗裏擴散，"現在知道為什麽你們能找到這裏了吧？
    因為......"
    "閉嘴！"湛瑤突然打斷他。
    她握緊我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晨哥，我們還有時間。"
    可我的喉嚨像塞了塊冰。
    岩頂的陳小雨名字下，不知何時又多了兩個新刻的名字——郭晨，湛瑤。
    青石板下傳來咕嘟咕嘟的水聲，像有人在吞咽。
    張老師還在笑，吳警察用力拽他的胳膊，他卻像是沒知覺似的，"等陰河漫上來，你們會聽見他們的哭聲......一百零八個，一個都不少......"
    蘇悅的打火機滅了。
    黑暗中，我摸到湛瑤的手在抖，林宇的鐵棍砸在岩壁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王教授在翻找火柴，周校長在念叨"怎麽會這樣"，劉保安的呼吸聲像拉風箱。
    而那來自地底的水聲，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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