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閉合的悶響像一記重錘砸在頭頂。
    我拽著湛瑤的手腕往門裏跑時，鞋底黏上了某種滑膩的東西——低頭一看，地麵鋪著層泛著油光的黑液，裏麵浮著半張青灰色的人臉，眼球在渾濁的眼窩裏轉，咧開的嘴角能看見發黑的牙齦。
    我猛地抽回腳，那人臉"咕嘟"一聲沉進黑液，隻留下串氣泡。
    "晨子！看前麵！"林宇的吼聲讓我抬頭。
    通道盡頭的暗紅影子不再蠕動了。
    它像被風吹開的幕布般舒展，露出底下的真容——那是個足有三層樓高的怪物，骨骼外裹著腐爛的肌肉，有些地方能看見白森森的肋骨支棱出來，脊椎骨一節節凸起，像條猙獰的蜈蚣。
    最駭人的是它的頭，本該是麵部的位置長著七張重疊的人臉，每張都扭曲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一張我竟認出來了——是上周失蹤的三班班長小慧，她的舌頭被扯成了兩截，正從嘴角垂下來。
    腐臭的風裹著血腥味灌進鼻腔，我喉嚨發緊，手心裏全是汗。
    湛瑤的手機掉在地上時屏幕裂了道縫，冷白的光映著她煞白的臉，她抓著我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那是......怨氣具象化的邪祟，剛才李大爺說的"它"應該就是這個。"
    怪物突然發出一聲咆哮。
    那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顱骨裏碾過，我耳膜刺疼，眼前發黑，差點栽進黑液裏。
    林宇抄起背包裏的鐵棍衝上去，鐵棍是他上周在舊倉庫撿的，原本用來防身，此刻在他手裏倒像把戰矛："奶奶的，老子就不信治不了這玩意兒！"
    "林宇！"我想拽他沒拽住。
    怪物的七張臉同時轉向林宇，中間那張小慧的臉突然咧開笑了。
    它抬起爪子——那根本不是爪子，是四根骨節突出的手臂，每根都纏著生鏽的鐵鏈——拍向林宇。
    林宇反應極快，就地一滾，鐵棍擦著怪物的"手"飛出去，在骨頭上撞出火星。
    "郭晨！"湛瑤扯我袖子，"它的動作有規律！
    剛才抬左手前，左邊第三張臉的眼睛會先眨！"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怪物麵部最左側的男人臉正緩緩閉合眼皮。
    果然，它的右"手"開始抬了。
    我握緊兜裏的瑞士軍刀——這是湛瑤硬塞給我的，說"關鍵時刻能劃破符紙"，此刻倒成了唯一的武器。
    "宇子！
    右邊要來了！"我吼了一嗓子。
    林宇就地翻滾，怪物的右"手"砸在他剛才的位置，地麵裂開蛛網似的紋路，黑液濺起來，沾在我褲腿上，燙得皮膚發紅。
    "晨子，你繞到左邊！"林宇抹了把臉上的黑液，"我引它注意力！"
    我貓著腰往左邊挪，眼睛死死盯著怪物的臉。
    中間小慧的臉突然發出小女孩的哭聲，其他幾張臉跟著嚎起來，七重聲音疊在一起，像有人拿釘子往耳朵裏鑽。
    湛瑤不知什麽時候摸出張黃符，咬破指尖在符上畫了道血線："這是鎮魂符！
    等它張嘴！"
    怪物的七張臉同時張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尖牙。
    我看見它喉嚨裏翻湧著暗紅霧氣，那是之前蠕動的影子——原來那團紅霧是它的核心。
    "就是現在！"湛瑤把符紙甩出去。
    符紙打著旋兒飛進怪物嘴裏，瞬間騰起白煙。
    怪物發出刺耳的尖叫，七張臉扭曲成一團，左"手"不受控製地砸向地麵。
    我趁機衝過去，瑞士軍刀刺向它膝蓋的關節處——那裏的腐肉比較薄，能看見下麵的筋腱。
    "噗！"刀刃紮進筋腱的瞬間，我手上一震。
    怪物的血是黑色的，黏糊糊的，濺在我臉上，辣得睜不開眼。
    林宇的鐵棍趁機砸在它另一條腿上，"哢嚓"一聲，怪物的膝蓋彎成了詭異的角度，踉蹌著栽向右側。
    "有效！
    繼續攻擊關節！"我抹了把臉上的黑血，視線模糊間看見怪物的七張臉又開始轉動。
    中間小慧的臉突然伸出舌頭，足有兩米長，卷住了林宇的腳踝。
    "操！"林宇被拖得踉蹌，鐵棍"當啷"掉在地上。
    他反手去抓舌頭，可那舌頭滑得像塗了油，指甲陷進去也掰不開。
    怪物的其他幾張臉發出笑聲，左邊的男人臉甚至鼓起掌來——它的手掌是三根骨頭，拍擊時發出空洞的回響。
    我衝過去用刀割那舌頭，刀鋒剛碰到就被彈開了。
    湛瑤從包裏摸出個玻璃小瓶，裏麵裝著朱砂："潑它眼睛！"她擰開瓶蓋，朱砂粉揚起來，飄進怪物最上麵那張老太太的眼睛裏。
    怪物仰頭尖叫，舌頭鬆開了林宇。
    林宇趁機爬起來，抄起鐵棍砸向它的下巴。
    我盯著它喉嚨裏的紅霧——剛才符紙進去後，紅霧明顯變淡了些。
    或許那團紅霧才是本體？
    "湛瑤！"我喊，"那團紅霧是不是弱點？"
    她蹲在地上翻包，頭也不抬："怨氣凝聚的核心！必須打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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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突然站直了。
    它原本彎曲的膝蓋"哢哢"響著複原，七張臉同時轉向我們，每張臉上的眼睛都變成了血紅色。
    我後背發涼——剛才的攻擊好像激怒了它。
    "小心！"湛瑤突然撲過來，把我撞向旁邊。
    怪物的左"手"擦著我耳朵掃過，帶起的風差點把我掀翻。
    林宇的鐵棍再次砸過去，卻被怪物用右"手"抓住，"哢嚓"捏成了兩段。
    "靠！"林宇倒退兩步，撞在牆上。
    牆上的鐵鏈突然活了似的纏過來，勒住他的手腕。
    他罵著去扯鐵鏈，可鐵鏈越勒越緊，皮膚滲出血珠。
    我想去幫忙，腳卻像灌了鉛——不知什麽時候，黑液漫過了我的小腿，黏膩得像膠水。
    抬頭看湛瑤，她正被另一條鐵鏈纏住腰，臉色發白地扯著鏈子。
    怪物的七張臉同時露出笑，中間小慧的臉開口了，聲音是李大爺的公鴨嗓："想走？
    你們早就是它的養料了......"
    "閉嘴！"我吼了一聲，瑞士軍刀砍向纏湛瑤的鐵鏈。
    刀刃砍在鐵鏈上，濺出火星，卻連個印子都沒留下。
    怪物的喉嚨裏發出低沉的轟鳴，紅霧開始旋轉，像個小旋渦。
    我突然感覺呼吸困難，心髒跳得要衝出胸口，耳邊響起各種聲音："救救我帶我走你也會死在這裏"......
    是幻覺！
    我咬了下舌尖，血腥味讓意識清醒些。
    湛瑤被鐵鏈拽得離地，她拚命去夠包裏的東西，突然摸出個銅鈴，用力一搖。"叮——"清脆的鈴聲蓋過了那些低語，怪物的紅霧晃了晃，七張臉的表情變得扭曲。
    "晨子！抓住我！"她把銅鈴塞進我手裏，"用力搖！"
    我抓住銅鈴猛搖，"叮叮叮"的響聲在通道裏回蕩。
    怪物的紅霧開始消散，鐵鏈也鬆了些。
    林宇趁機掙脫，衝過來幫湛瑤解鏈子。
    可就在這時，怪物的七張臉同時發出怒吼，紅霧突然暴漲，像團火似的炸開。
    黑暗降臨了。
    等我恢複視覺時，周圍一片漆黑。
    銅鈴的聲音消失了，隻聽見自己劇烈的喘息聲。
    我摸了摸身邊，觸到湛瑤的衣角——她應該就在我旁邊。"湛瑤？"我輕聲喊。
    "我在。"她的聲音帶著鼻音，"林宇呢？"
    "在這兒。"左邊傳來林宇的咳嗽聲，"剛才那團紅霧......好像把我們罩住了。"
    我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我倒吸一口涼氣——我們站在一個圓形的空間裏，四周是黑黢黢的牆壁，牆上嵌著無數雙眼睛，全是白色的，沒有瞳孔，正盯著我們。
    手機的光掃過地麵，黑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暗紅色的紋路，像血管似的爬滿地麵。
    怪物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這次是小慧的哭腔："歡迎回家......"
    我的手機突然黑屏了。黑暗中，有什麽涼涼的東西碰了碰我的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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