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裏的腥氣突然濃重起來，我被嗆得咳嗽兩聲，握著鐵棍的手沁出冷汗。
    那怪物的脊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原本裂開的皮膚像被無形的手拉扯著，翻卷的黑肉裏滲出黏膩的液體，砸在地上滋滋作響。
    張老師站在五步外的陰影裏，小鼎在他掌心泛著幽光，雨水打在鼎沿又彈開，像是被什麽東西隔絕了。
    "晨哥！"林宇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我轉頭看見他護著湛瑤退到牆角，林宇的校服袖子被撕開一道口子，露出的手臂上爬著青紫色的紋路——是剛才被怪物掃到的地方，黑暗能量正在侵蝕他的身體。
    湛瑤的發梢滴著水，她攥著半張黃符的手在抖，但眼睛亮得嚇人："怪物的黑霧在吸收雨水裏的陰氣，張老師在借雨勢！"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喉嚨發緊。
    之前在舊教學樓查到的線索突然湧上來——張老師去年接手校史研究室，總說要修複那尊明代青銅鼎。
    現在想來，那鼎根本不是文物，是養陰器。
    他用學生的血祭煉，把鼎裏的怨氣喂給這隻從地縫裏爬出來的怪物。
    "不能再讓他補能量了。"我咬著後槽牙，鐵棍在掌心轉了個圈。
    雨簾裏張老師的笑聲像碎玻璃："別急著商量對策，先顧好你們自己——"他突然捏碎鼎口的銅鈴，怪物的胸腔裏發出悶雷似的轟鳴，膨脹的身體撞在走廊的承重柱上，水泥塊簌簌往下掉。
    "鄭前輩！"湛瑤突然喊了一聲。
    一直縮在陰影裏的鄭神秘人終於動了，他腰間的銅鈴"叮"地輕響，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柄纏著紅繩的木劍。"小友們對付那東西，這老匹夫交給我。"他話音未落，木劍已經劈出一道金芒，直取張老師的麵門。
    張老師顯然沒料到這個一直藏頭露尾的神秘人會動手，他踉蹌著後退兩步，小鼎裏的黑霧猛地竄出來擋在身前。
    金芒撞在黑霧上，炸出刺目的白光，我被晃得眯起眼，再看時鄭神秘人和張老師已經纏鬥到了走廊盡頭。
    鄭神秘人的木劍帶起風聲，張老師則不斷拋出鼎裏的黑霧，像兩條蛇似的纏向對方的手腕。
    "晨哥！"林宇的低吼把我拽回戰場。
    怪物的前爪已經拍過來，我就地一滾，鐵棍磕在它腳腕的鱗片上，迸出火星。
    這東西的皮比之前厚了不止一倍，我之前砸斷它肋骨的力道，現在隻能讓它晃一晃。
    林宇抄起旁邊的消防斧撲上去，斧刃砍進怪物大腿的軟肉裏，黑血濺了他半張臉。
    "嗷——！"怪物吃痛，甩尾抽向林宇。
    我心提到嗓子眼，衝過去用鐵棍卡住它的尾巴。
    金屬摩擦鱗片的刺耳聲響裏，我感覺虎口發麻，幾乎握不住武器。
    林宇趁機翻滾著退開，可怪物的尾巴突然繃直，我被帶得撞在牆上，後腰傳來火辣辣的疼。
    "看眼睛！"湛瑤的聲音穿透雨聲。
    我抬頭，正看見怪物眼眶裏的猩紅黑霧翻湧，那些被絞碎的人臉突然清晰起來——是高二3）班去年失蹤的王小雨，是校籃球隊被勸退的陳陽，還有上個月在頂樓跳樓的學妹小蘇。
    他們的嘴大張著，無聲地喊著什麽，黑霧每翻湧一次，他們的輪廓就淡一分。
    "它在吞噬這些冤魂的怨氣！"湛瑤不知何時摸到了怪物側麵，她舉著半塊碎磚，磚上用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符咒。"之前張老師往它傷口裏灌黑霧，其實是讓這些冤魂的怨氣補它的命！"她突然把碎磚砸向怪物的左眼，符咒接觸黑霧的瞬間騰起青煙，怪物發出刺耳的尖叫，左眼眶的黑霧散了一瞬。
    我看見機會了。"林宇！"我吼了一嗓子，"引它低頭！"林宇抹了把臉上的血，舉起消防斧又衝了上去。
    怪物的前爪拍向他，他側身閃過，斧刃在它肚皮上劃開一道口子——雖然不深，但成功讓怪物俯低了腦袋。
    我握著鐵棍衝過去，對準它右眼的黑霧猛砸。
    "喀啦"一聲，鐵棍像是砸進了水裏。
    黑霧被砸散的刹那，我看清了裏麵蜷縮的一團灰影——是怨氣凝結成的核心，表麵還沾著小蘇校服上的藍布片。"就是這個！"湛瑤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個玻璃瓶子，裏麵裝著半瓶泛著金光的液體，"這是鄭前輩給的牛眼淚，能破陰障！"她擰開瓶蓋，對著怪物的右眼潑了過去。
    金光裹著牛眼淚濺在黑霧核心上，那團灰影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怪物的吼叫聲變了調，像是無數人同時在尖叫。
    林宇趁機把消防斧整個捅進它的左眼，我舉起鐵棍用盡全身力氣砸向右眼的核心。"哢嚓"——像是砸碎了一塊冰，黑霧"轟"地炸開，怪物的身體開始透明，露出裏麵嶙峋的白骨。
    "不！"遠處傳來張老師的尖叫。
    我轉頭看見鄭神秘人的木劍已經抵住他的咽喉，張老師的小鼎掉在地上，裏麵的黑霧正在消散。
    但鄭神秘人的左肩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正順著手臂往下淌——顯然剛才的纏鬥他也沒占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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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轟"地倒在地上，化作一團黑霧消散了。
    雨還在下，可空氣裏的腥氣淡了些。
    林宇跪在地上直喘氣，他手臂上的青紫色紋路淡了，但額角的傷口還在滲血。
    湛瑤蹲在他旁邊幫他止血，抬頭時眼睛亮晶晶的："我們贏了？"
    "沒。"鄭神秘人扯下衣角纏住傷口，聲音沉得像塊石頭。
    他彎腰撿起張老師的小鼎，鼎身還在發燙，"這鼎裏的怨氣隻散了七成，張老師用三十六條人命養了三年，哪是這麽容易清幹淨的？"他轉頭看向張老師，後者癱坐在地上，鏡片裂成了蛛網，卻還在笑："殺了我也沒用......地縫裏的東西，早就聞到血味了......"
    我脊梁骨發冷。
    順著張老師的視線往走廊盡頭看，雨幕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
    不是影子，是更黑的、像被揉皺的夜幕似的東西，正順著通風管道的方向蔓延過來。
    鄭神秘人突然變了臉色，他把小鼎塞進我手裏："帶著這東西去頂樓，用陽光曬三天三夜！
    快！"
    張老師的笑聲混著雨聲鑽進耳朵："曬？
    等你們到頂樓，地縫裏的主家早把你們當點心了......"
    我握緊小鼎，能感覺到掌心被燙出了紅印。
    湛瑤已經扶起林宇，她看了我一眼，眼神裏沒有懼色："晨哥，走。"
    雨還在下，可我聽見了比雨聲更沉的、像是無數人同時呼吸的聲音。
    從地縫裏來的，更可怕的東西，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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