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裏的冰碴子砸在臉上像撒了把碎玻璃，我下意識去抹，指尖卻沾了一手黏糊糊的溫熱——是血。
    "晨子！"林宇的戰術手電在霧裏劃出一道慘白的光，照見他臉上的汗正順著下巴往下淌，"你沒事吧？
    你、你脖子在滲血！"
    我摸向後頸，掌心立刻被染成暗紅。
    這不是真的，我拚命告訴自己。
    可耳邊突然炸開湛瑤的尖叫，我猛地轉頭，正看見她被一團黑影拽進霧裏，發梢掃過我手背的瞬間還帶著溫度。
    "湛瑤！"我撲過去，卻撞了個空。
    霧裏浮起她的學生證，照片上的笑臉被血浸透，邊緣卷著焦黑的痕跡——那是上周我們在舊教學樓找到的，她被鎖在焚化爐時燒剩的半張證件。
    "郭晨。"孫醫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轉過去，卻見他整個人像被揉皺的紙，眼球鼓出眼眶，指甲深深摳進自己的太陽穴，"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是孫正，是你最信任的心理醫生......可你根本不信任任何人，對不對？"
    他的臉開始扭曲，變成我媽臨終前的模樣。
    監護儀的蜂鳴聲刺得耳膜生疼，我又回到了十二歲的病房，握著她逐漸冰涼的手，聽她說"小晨要堅強"。
    可這次，她的手突然變成黑霧，我抓不住，隻能看著她的身體碎成齏粉，飄進霧裏。
    "不——"我踉蹌著後退，後腰撞上什麽硬物。
    陳默的電腦還在響，綠色光點像團活物般跳動，可屏幕上的字在扭曲："你保護不了任何人。湛瑤會死在你懷裏。林宇的屍體明天就會掛在旗杆上。"
    冷汗浸透了後背，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快得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黑影的笑聲裹著我媽最後的呼吸聲、湛瑤被拽走時的尖叫、林宇戰術手電爆裂的脆響，在腦子裏結成一張網。
    我要瘋了，我想，我就要被這團霧吞了，像之前那些失蹤的學生一樣——
    "郭晨。"
    清冽的聲音劈開所有雜音。
    我抬頭，湛瑤站在五步外，霧氣在她身周自動散開，後頸的朱砂胎記亮得像團火。
    她的校服領口沾著血，可眼睛裏沒有恐懼，隻有我在舊圖書館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光——那天她舉著本《精神分析引論》，說"這棟樓的怨氣結構有問題"。
    "你說過要帶我出去。"她一步步走過來，每一步都踩碎腳下的黑霧，"你說過要阻止那個祭祀，要讓這破學校再也吃不到活人。"
    我喉嚨發緊，想起三天前在化學實驗室，她被縛在祭台上，血液順著刻滿符咒的地磚流進排水口。
    我踹開鐵門時，她衝我笑，說："晨子，你來得真慢。"那時她後頸的胎記也在發光，像盞燈。
    "你害怕失去我們。"她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可你知道嗎？
    我們也害怕失去你。
    林宇昨天翻你抽屜找止痛藥，翻到你媽留的遺書，躲在廁所哭了半小時；孫醫生偷偷給每個人的水壺裏加了鎮定劑，自己卻吞了兩倍量的安眠藥；老黑黑客高手）把破解幻域的程序命名為"郭晨1.0"，說這是他寫過最拚命的代碼。"
    霧裏突然響起稀稀落落的動靜。
    林宇的戰術手電重新亮起，光束穩穩罩住我和湛瑤；孫醫生擦了擦臉上的血，從包裏摸出薰衣草香包遞給旁邊的學妹；老黑的筆記本電腦發出"滴"的一聲，屏幕上的綠色光點連成一條清晰的路線。
    "操。"林宇抹了把臉，戰術刀在指間轉了個花，"老子剛才看見自己被吊死在籃球架上，舌頭都吐到胸口了——現在想想，那破球架上個月剛修過，承重力根本吊不住我這一百八的身子。"
    孫醫生笑了，眼角還掛著淚："我剛才見到的是我爸，他說我當心理醫生是浪費，可我現在覺得......能看著你們清醒過來，比拿十個博士學位都強。"
    老黑推了推眼鏡，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底發亮："信號源的波動頻率變了，像是在......害怕？"
    我盯著掌心湛瑤的手，她後頸的光正在往我手臂上爬，像條溫熱的小蛇。
    黑影的笑聲突然變得尖銳，像指甲刮黑板，可這次我聽出了慌亂。
    陳默的電腦屏幕突然炸出刺目的白光，綠色光點"唰"地竄到正前方——我們離信號源，隻剩二十米。
    "走。"湛瑤拽著我往前，"趁它亂了陣腳。"
    這二十米走得比之前所有路都順。
    霧不再凝成冰碴，反而像被風吹散的紗，偶爾飄過幾個模糊的影子：披頭散發的女生、渾身是血的保安、倒掛在房梁上的教導主任——但林宇的手電光一掃，孫醫生喊一聲"那是1998年墜樓的王敏，早轉世了"，老黑敲敲電腦說"幹擾頻率40，不足為懼"，那些影子就"噗"地散了。
    綠光在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住。
    門楣上的銅牌已經氧化，勉強能認出"校史陳列室"幾個字。
    林宇上前踹門，金屬撞擊聲在空蕩的走廊裏回響，可門紋絲不動。
    "讓開。"老黑蹲下來，從背包裏摸出微型切割機。
    火星濺起的瞬間，黑影的笑聲再次炸響，比之前更響、更尖，像無數個我在同時尖叫。
    鐵門突然劇烈震動，地麵裂開蛛網狀的縫隙，黑霧從縫裏湧出來，瞬間凝成七八個怪物。
    有的長著學生的臉，皮膚卻像融化的蠟；有的穿著保安製服，肚子上開著大洞，能看見裏麵纏繞的蛇；最前麵那個最高大，腦袋是團旋轉的黑影，兩隻猩紅的眼睛跟之前的神秘黑影一模一樣。
    林宇的戰術刀"嗡"地出鞘，孫醫生把香包分給所有人，老黑握緊了電腦——他說這玩意兒砸起來比板磚管用。
    湛瑤站在我身側，後頸的光已經照亮了半條走廊。
    我盯著那些怪物逐漸清晰的爪牙，突然笑了。
    "兩天？"我對著黑影的方向喊，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意外的穩，"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麽叫......"
    怪物群最前麵的那個突然嘶吼著衝過來，腥風卷得人睜不開眼。
    我握緊湛瑤的手，能感覺到她的胎記在發燙——這一次，我們不會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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